我的猫死了。在除夕的前一个晚上,它僵直的躺在我给它铺的暖和的像初春的窝里,一动也不动。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也一时回忆不起来它陪我走过的那段低沉暗无天日的时光长什么样子。
只是一下子想到它再也不能抬起高傲的前爪落在我精心脱洗过的地,再也不能不屑我的抚摸和透支式的喂食,再也不能为非作歹让整个沙发掉满它优雅的白毛。我就难过的想哭。于是我流泪。流到眼睛涩了,流到喉咙哑了。没来由的,莫名其妙的。
它陪了我好久。
程眷我不想跻身在大城市了,妈。
我那晚没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钟,窗外是欣欣向荣的大城市,车水马龙,好像所有人所有物包括渺小到不入眼的蜉蝣都有归处,都有所求。而我举着为了虚荣心攒钱饿肚子买的新手机,给远在万里的妈妈打电话。或者说跟她求救。
如果听得到我平常语气里的大声哭喊的话。如果听得懂我的潜台词的话,妈,我好累,我想放弃,我做不到。
“再忍忍,为了你好。”
“喂..?”
“小眷?”
“听得到吗?”
我没再说话。
我出门了,裹着棉服外套穿着冬季蓬松肥大的运动裤,戴着口罩和一条过时的足以挡住我下半张脸的围巾。
而里面只穿了一条裸色的吊带裙。
我要去见我的爱人,他不同于下品的物欲横流纸醉金迷,他像孤海上的一座荒岛,像古文里的青莲居士,像竹像菊,像不羁的野狼,像我短浅认知里所有文绉又孤僻的形容词。
边伯贤,他的名字。
28,9岁,我记不太清,他是摄影师,喜欢拍支离破碎的东西,喜欢肮脏又不为人知的东西,喜欢我。
踏上他远征的游轮之前,我路过一条繁华的大街。我再一次发现我如此面目可憎,我不仅嫉妒团聚的家庭,嫉妒和我同岁的女孩早早就过着富裕的日子提着满满两手的购物袋,而我只能拼命的赚钱没日没夜,为了房租和家人奔波,嫉妒背着洋娃娃的孩童,还嫉妒在轮椅上无忧的百岁老人。
包括,路过粘贴着珍惜生命远离毒pIN横幅的高墙的时候,我像个小偷一样拉高了俗气的围巾,大腿上的针孔像被正中下怀一般发烫叫嚣着。
那些时刻,我都无比的厌恶自己。
无比无比。
边伯贤你又瘦了。
他站在游轮上看着我,身后是无垠的海。
的的确确,因为那些致瘾的“救命药”,我像个许久没有吞咽过腐肉的丧尸一样病态的瘦脱了。边伯贤曾经很喜欢我粉色的指尖,后来也因为我长时间吸烟变得焦黄难看了。
船驶出去好远,我们相继没什么话。这趟旅程没有目的地,他是来拍照取景的,我是为了逃避人生的,或者为了见他一面。
我脱了厚重的衣服,穿着单薄的吊带,从背后拥住举着相机拍摄落单飞鸟的他。
海风吹的我的裙子和我的发在半空乱舞,鼻子两旁的肌肤被风刮的生生发红,痒痛痒痛的,我伸长了手臂,想揽下整个他进怀里。
我冷,可他好暖。
我听见轮船下深的发黑的海在哼鸣,那些水下的大家伙和游鱼小虾也是,而我们很安静。
程眷边伯贤。
程眷如果我和相机同时掉进海里,你打算先像谁游过去。
这问题真的烂透了。
可我就是想知道答案。
在我失去仅有的一切之前,多说几次选择我的话吧。
他几乎是要回答的,可我还是没听到答案。
我发作了,猝不及防的,我不受控制的松开用尽全力拥着他的手,扑通一声倒在甲板上重重的喘气,像一条濒死的深海鱼,我的世界开始旋转,眼前的海景和他开始一点点扭曲变形。
在他面前,我全身痉挛抽搐,那样不堪。
我希望他别过来,或者现在把我丢下海。
他好像是冲过来抱住了我的,我记不太清。
我的口腔里先是有浓重的金属的味道,然后就涌出血,几乎是喷出来的,染的他米白色的外套好难看。
我又想起些“药”恶心的触感和让我汗毛直立的愉悦感,我拼命的发抖。
边伯贤药呢!?
他对着我吼。
它们现在应该在我家马桶直通的下水道里,我故意这么干的,至于是为了看他惊慌失措还是让自己生不能死不得我也一时分不清楚。
我的一生在我眼前飞速的闪过。
将死的人好像都会这样。
先是呱呱坠地,牙牙学语,然后是漫长苦涩的在校学习,接着到大城市闯荡,朝五晚九的过日子,往家里寄钱,挤很久很久的地铁,吃两块五一包的袋装泡面,最后在一家三流酒吧里,因为最好的朋友,染上毒y。
实在记不得在什么时候认识的边伯贤了,只知道认识了很久,他很重要,我们是相爱的关系。
程眷我不想吃药。
程眷我想和你的相机一起掉进海里。
我的嘴和他的耳朵离的很近,他的耳根子软又烫,每次紧张都会这样。
程眷边伯贤。
程眷边伯贤。
我没力气说话了,一顾喊他的名字,用哀求的语气。像个急切寻求大人怜爱自己的证明的孩子,愚蠢又可怜。
我想和他的最爱一起死在他最爱的海里。
我听不见她他说了句什么,也听不见狂躁的风声了。
我感觉我的身体腾空了,他抱着我,用我这辈子没感受的踏实力度。
我又感觉我在下坠,和他一起。
然后是咸水,铺天盖地的。
涌进我的鼻腔里,肺里。
比发作好受一些。
我有片刻的清醒,他还是抱着我,我这才意识到,他自作主张的,代替了相机的位置。
和我一起,在这片海里,下坠,再下坠。
脑里意识中断的最后一刻,我居然想起了万里外的妈妈,大概她是我除了边伯贤以外,人性里最美好的一处柔软。
再后来我什么也看不见了,看不见未来荒芜或似锦。
我想我们的尸体会被凶恶的鱼群撕咬,或者搁浅,或者浮上水面。
我和我的大艺术家就此长眠。
但还好,还好我们一起死掉。
-
我俩啊,就像是两个扭曲发黑的灵魂执拗的交缠在同一具傀儡躯体上,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节点,躯体崩溃,灵魂作灰。
-
——end——
谁毒pin复吸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几,不要碰,不要想着能戒掉,剩下的百分之几不是戒掉了多半是死了,真的,爱自己。
谁又是写的奇奇怪怪的一天。
谁我不知道不要骂我。
谁晚安睡觉了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