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篝火驱走夜寒，滋滋冒油的羔子肉填饱胃口，烈酒刀割般的滑入喉咙，让人胃里像是燃起一团火，汗液随着血脉有力的的搏动一滴滴滑落。

突然有一堆篝火前传来朗声大笑，接着像春风吹破薄冰，渐渐的所有人都开始放肆说笑。这些汉子们敞开衣襟露出臂膀，脸上泛出喜悦的红晕，争抢着羊羔，争抢着酒坛。

这座城池又透露出年节才会拥有的活力，酒肉像是沙漠中暂逢的绿洲，让人暂时忘掉疲惫，忘掉明天城之将破的危机。

大笑声吹越人群，你险些忘了这个沉寂如死的红川曾经是这样一座欢乐之城。

你已经有太久没有听到这么畅快的笑意了。从长安回到燕北也就过去了一两个月，可让人感觉已经过了几年十几年。

这个曾养育你的故乡，曾见证你无忧无虑童年的故乡，现在连风都变得无比凝滞，丝毫掀不起湖的波澜。那些往日开怀大笑的时光，好像也已经沉降到湖底的泥沙中，渐渐迷失了。

少年的声音，像是刺穿阴翳的晨光，它是那样生机勃勃，富有感染力。你听着这样的笑声，几乎落下泪来。

你也才十八岁，可这样酣畅淋漓的笑容也早就在你身上销声匿迹了。回想起那些没心没肺的日子，就连明天要死了，只要有朋友在身旁也能哈哈大笑。这一切，都在你十五岁的寒冬被一刀斩断了。

那穆喇主子，说点什么吧。

燕漓说什么？

你轻轻的看着这些青年，他们脱下长袍开始跳舞，光裸的上身节满细密的汗珠被火光照的亮晶晶的，像是穿上了钻石镶嵌的铠甲。

那穆喇像我这样迟钝的人都知道你一定是有话要说的，去说吧，我们等着听。

那穆喇旁边坐着楚乔、贺萧、乌丹俞、廖凡、陆奚、寒祁等熟稔的面孔。他们的眸子都亮晶晶的望着你，这突然令你觉得感动，你坚守的这条路上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无数温暖的力量支撑你站起来。

燕漓好！

你大喝一声，身上的血液奔腾起来，随着你的这一声在寒夜里散成缱绻的白雾。

你爬上为投石车准备的巨石，下面的人海已经安静下来，只剩篝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着。年轻人们肃穆下来，变成一个个静如山岳的汉子。

燕漓今天！不是酒醴节，不是赛骊节，不是射毡节！什么节都不是！

燕漓自从三年前！老侯爷仙逝以来，已经太多个节日在沉寂中度过！今天是补给你们的！

燕漓敬你们！为了节日！

底下寂然无声，你端起酒碗朝天一敬，几滴清澈的酒液溅出来，然后大部分顺着你的喉咙滑进胃里。

燕漓你们有很多人不认识我，因为很多跟我同龄的，曾住在同一片毡房，一起熬过鹰，射过兔子的好友都死了！

燕漓死在了三年前，魏人杀进来的那一晚！

燕漓我知道！在我失去他们的那一晚，你们当中也有人失去至亲挚爱！

燕漓敬你们！为了死在同一场灾难的他们！

你拎起沉甸甸的酒坛，倒满一碗，举杯时，下方有人同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