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皮的讨厌鬼

顾一野入伍那天胡杨追去了火车站，即便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想留住这个冰山一样冷漠的男人。因为她知道一旦相隔两地，千里万里，那他们以后的生活就再也没有交集了，顾一野这个狠心的家伙肯定不会主动联系她，少年时期那点发小之谊很快就会被距离和时间磨灭， 可她又怎么甘心和顾一野做陌生人呢！

在众多入伍新兵的围观下，胡杨勇敢地问：“你不爱我了吗？”她心想顾一野至少是有点喜欢她的吧，否则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怎么不和其他女生玩单单只和自己玩呢，这难道不是一种偏爱吗？

可顾一野说只把她当做小妹看待，他的眼神那么诚实坦率，并没有为难的情绪，他说的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胡杨终于明白，顾一野不会爱她，这一次分别应当就是这辈子的别离。

火车缓缓启动，顾一野从新兵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中得知胡杨还在站台上哭，回想起和胡杨相处的点点滴滴，顾一野突然感觉心烦意乱。

顾一野记得他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认识胡杨的，那年他八岁，胡杨七岁。

那天特别热，太阳晃得人看什么都像蒙了一层反光镜。

他和两个小伙伴赶在下午上课前来到大领导生活区的内院摘李子。

两个小伙伴分别是同班同学许国志和同一栋楼的邻居孟晓春。

许国志的爸爸是内院35号司令楼的警卫员，他们三个小家伙能顺利进入这片专属于大领导的“院中院”也是托了许国志的关系。

这里戒备森严，院门处有全副武装的警卫驻守，院门口的两个警卫员一直紧盯着他们三小个的一举一动，好像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当成了捣蛋鬼防备，所以他们摘李子时很不畅快，总感觉自己有点偷偷摸摸的。

当时也才六月初，大部分李子还没熟，青李子虽然又酸又涩，但吃起来脆脆的其实别有一番风味，只是顾一野不喜欢。

他摘了一颗扔进嘴里，咬了一口赶紧又吐了出来。这可怜的孩子正在换牙期，这一咬还真是酸倒了牙。

另外两个伙伴可不管酸不酸的，只管拣大的摘下来塞进书包里，想着待会带去学校，上课无聊时就吃吃酸李子，也就不怕打瞌睡被老师骂了。

顾一野不想摘李子了，他从一进院就注意到了另外两颗果树，一颗苹果树一颗梨树，虽然果子都还小，但已经累累挂满枝头了，非常诱人。

一旁的许国志提醒：“哎！顾一野，别打那两棵树的主意了，人家就同意让我们摘李子！”

孟晓春抱怨：“这司令的儿子真小气，明明就是嫌李子酸才让我们摘，要是李子甜的话他才舍不得呢！”

许国志说：“旁边的苹果和梨挺甜的，但还要等一两个月才成熟，到时候我爸也能分到几个，我跟你们说这苹果特别特别好吃！”

孟晓春拉着顾一野打鬼主意：“等啥时候咱们晚上溜过来…”

密谋尚未完成，就听到身后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呵斥：“你们是哪家的小孩儿，竟然敢来偷我家的果子！”

顾一野回头，见是个圆脸大眼睛的小女孩，穿着鹅黄色连衣裙，蕾丝白袜和黑色皮凉鞋，漂亮得跟个洋娃娃似的。

“谁偷啦，你这小不点说话怎么那么没礼貌！”顾一野拿腔拿调地回嘴。

许国志从树杈上跳下来，羞怯地对那女孩说：“胡杨，我们可不是偷你家的，是你三哥哥让我们来摘的。”

许国志和胡杨从小就认识，他那位做警卫员的爸爸平时经常教育他要对首长的家属一视同仁地尊敬，所以面对胡杨时他的态度也是软绵绵的，说话不太有底气。

“哼！不信！他为什么让你们来家里摘果子？”小胡杨手插在腰上，装小大人气哼哼地质问。

顾一野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叉腰，故意站得松松垮垮，坏笑着逗她：“那我们打个赌，如果就是你哥让我们来的你怎么说？”

小胡杨歪头想了想，答道：“那我就给你们道歉呗！”

顾一野疑惑地问：“怎么道歉？”

“用嘴巴道歉呗！”小胡杨心想这家伙真笨，道歉都不会。

“嘴巴怎么道歉？”顾一野突然咧着嘴笑起来，好多牙齿都缺了。

“说对不起啊，你妈妈没教你吗？”

顾一野眼神冷了一瞬，但还是笑着逗她：“那你说呗，我好学学。”

“就像这样……对不起！”

小胡杨惯性地鞠躬道歉，但立马明白过来自己被顾一野戏耍了，她张开小手像扑蝴蝶一样扑向顾一野，娇嗔道：“坏人，你还没有证明呢就要我道歉！”

顾一野和伙伴们转头就跑，同时快活地大笑起来。

小胡杨跟在后面追，来到球场边一排高大的杨树底下，那里有七八张水泥砌成的乒乓球桌。胡杨的三哥正在和一个打扮时髦的女青年打乒乓球。

“嘿！”顾一野冲到球桌前一把抓住凌空的乒乓球，然后对男青年说：“你妹妹把我们当小偷了，追到这里找我们的麻烦呢！”

男青年看了一眼飞奔而来的小妹，叹了口气说：“小孩儿真烦，我都说了给你们摘你们就去摘呗， 把球拿来我们还没玩够呢。”

顾一野摇头道：“我们要上课了，把球拍还我，我们下课还要玩呢！”

“三哥。”小胡杨气喘吁吁地跑到男青年身边，焦急地告状：“他们偷咱家的李子！”

那男青年并不理会小胡杨，又嘟囔了一句“小孩真烦”，然后暴躁地把球拍仍在水泥石桌上，对着女青年招手道：“咱们还是去游泳吧，服务社有最新款的女士泳装，你穿上肯定贼带劲！这会儿学生都要去上课了，人少一点咱们可以放开了玩。”

女青年扭着纤细的腰肢走过来，她穿的是整个北京城都很少见的无袖连衣裙，两条白花花的臂膀在强烈的太阳光底下更是白得刺眼，晃得顾一野几乎不敢睁眼。

时髦女郎把球拍递到顾一野手上，她鲜红的唇瓣在顾一野的视野里不断放大，然后轻轻吐出几个字：“谢谢你的球拍，小帅哥。”

一阵馨香熏得顾一野目眩，男青年的眉毛皱成一团，说了句让人心惊胆战的荤话，“行啦，怎么对着小孩也发骚！”

顾一野默不作声把球拍收进挎包，缓了缓才敢转身和小伙伴一起注视那两个男女青年勾肩搭背的身影。

彼时的社会环境都比较保守，像这样在公开场合搂搂抱抱的男女可不常见，也就是大院里最桀骜不驯的那几个高干子弟才敢这么招摇。

顾一野看着那位时髦女郎裙摆下紧实匀称的小腿，不知怎的，身体里突然奔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奇特感觉。

小胡杨被哥哥持续无视，委屈得哇哇大哭起来。

“三哥哥又欺负我，我要告诉妈妈去！”

顾一野回头看她：“你怎么那么爱告状啊？”

孟晓春义愤填膺地接腔：“女孩儿都爱告状！”

许国志沉默着不敢说话。

小胡杨哭得更厉害了，顾一野却起了玩性，逗她说：“爱哭鬼别哭啦，我错了你不是告状精你是爱哭鬼，爱哭鬼在吗在吗请回答…”

另外两个男孩被他的俏皮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小胡杨怒了，但一听别人叫她爱哭鬼她就立即闭上嘴巴止住了哭泣，并且利落地擦掉眼泪，故作平静地问顾一野：“你叫什么名字？”

顾一野满不在乎地说：“我叫顾一野，怎么，你又要跟谁告状？”

小胡杨整理了一下情绪，反击道：“我永远也不会告状了，但是，顾一野，你真是个讨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