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村前事 05

转眼到了1983年年末。张飞在信中再三保证，等训练完即将到来的这一茬新兵，他一定能评上优秀班长，然后顺理成章地提干，最快春节后就能拿着结婚报告来娶她了。

张家村小学教师宿舍里，阿秀静静听完张飞的信，烦恼地搓着脸哀声叹气起来。

黎英红不满地抱怨：“这个张飞啊，这一年推一年都快三年了还没提干，年年说要提年年提不上，每次临门一脚就出问题了！”

“这也不能怪他啊，前两年不是被那些走后门的兵插队了吗？”

阿秀还想替张飞挽回些信用，可黎英红已经看透了，直言道：“前两年能被插队，难保今年不会被插，特权份子年年都有，他怎么能那么笃定今年一定没人走后门抢他的名额呢？”

是啊，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即便阿秀大字不识一个也能想明白，军队和外面的世界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抢，张飞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兵，争不过那些有靠山有背景的特权兵也很正常。

“姐，那你帮我写回信，告诉他不必等提干再结婚。真是奇怪，我跟他说过许多次，他怎么一直都不听呢？”

“你啊不懂他们男人的心思，他这是羞耻心作祟，谁让他一开始跟你夸下海口说马上就能提干了呢，他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不好意思说话不算数，怕你和你家人看不起他。”

“哎，姐啊，说起我家里人我就难受。”阿秀忧愁道：“现在哥哥和弟弟都成家了，家里侄子侄女一大堆住都快住不下了，哪还有我的容身之所呢？”

“我这几天和家里吵架也是因为，因为……”阿秀的眼泪扑簌簌滚落，哽咽道：“我妈骂我是赔钱货，说我还没过门就去帮张妈妈家干活，是下贱胚子上赶着没好货，她怎么能那么骂我，我是她亲生女儿啊，别人说我就算了，她竟然也骂我！”

黎英红不好评价长辈是非，只能把阿秀揽在怀里让她把委屈哭出来，也好过一直憋在心里。

她轻抚着阿秀的背劝慰道：“这也不能怪你妈妈，都怪村子里那些嚼舌根的长舌妇，你是他张家提过亲的未婚妻，去帮忙干点活怎么了，她们明明知道人家张妈妈身子不好干不动农活，一个村子乡里乡亲的自己不去帮忙就算了，还背后说人坏话，这些人真就该进拔舌地狱，让阎王爷处置她们！”

阿秀突然止住哭泣，怯生生地问：“英姐，你说张飞是不是在部队有相好的了，他不是写信说过，在部队提了干的男兵和女兵就可以谈恋爱结婚了吗，他那么想提干是不是看中人家女干部了？”

黎英红一时语塞，好半响才说：“虽说男人没有好东西，但我没看见的事情哪敢乱说啊，你和张飞处了那么久，觉得他是这种人吗？”

“我和他实际上不就相处过两天吗？我当时一心只想着他是解放军，忘了叫他赌咒发誓不爱别人了。”

“傻丫头，赌咒发誓哪里有用，我来教你个法子。”

阿秀抹掉眼泪，问道：“什么法子。”

黎英红说：“待会我帮你写回信的时候就写你想去部队看望他，然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有打结婚报告也可以去部队看他吗？部队让去吗？”

“那是他的事，你只管这么说，他自己会想办法。”

“这样就可以了吗？”阿秀不理解。

黎英红笑得神秘：“你想啊，你都去看他了，他能没有什么表示吗？”

阿秀还是不懂：“什么意思啊？”

黎英红气恼，“你啊，白长到这个年纪了什么都不懂。男人嘛，一个女人千里万里地去投怀送抱，难道还会拒绝让你不要去？等你去了他难道不想把生米做成熟饭？等他要对你做熟饭的时候，难道还敢不把手续办明白？那可是部队啊纪律严明，他一个当兵的不敢无证上岗！”

“啊！”阿秀掩面惊呼，担忧地问：“要我主动求婚吗，他会不会看扁我？”

“你已经是他未婚妻，写信说想去看看他是很正常的事情，这还分什么主动被动，难道他一直提不了干你就一直等着他吗，村里那么多闲言碎语他也不替你想一想！秀啊，听姐的，这事就这么办准能成！到时候张飞那里办好手续，你们俩就算是过了公家的明路了，去部队探亲结婚顺便带个种回来，都是合理合法的，你都成准军属了看以后谁还敢多话！”

阿秀沉思良久，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也觉得黎英红的这个办法可行，至少能最快地解决她目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