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课

"先生，您来了"凌风把整个人埋在被窝里，似乎还深陷在上午的羞恼。

"还疼吗，被子攥的这样紧，忘记手上有伤了？我看看。"

许是上午太过于深入人心的教戒，现在的凌风连伸手都是经过几分斟酌的，仿佛是在将自己献祭，手心上入目就是两条红棱，数量少总归是没有什么大碍。火辣辣的痕迹迎来了短暂的喘息，白色的乳膏附着在上面，在被上药之人小心翼翼的涂开，似是对伤痕的安抚，可也仅是短暂的舒缓，但这样的关心足够了，身后那下并不重，也顾及小孩的面子不上药。

"先生，我疼"隐忍的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小孩子独有的情感终于在此刻迸发，不再是处处掩盖情感伪装的模样，这无疑是值得高兴的。既然做了师者成为了引领者，就不该泯灭一个孩子的天性，那是培养死士才会做的，即使带了私心，可这不是凌清玄自私悔掉一个人的理由。

"先生知道尘儿疼，只要尘儿不犯错，尘儿就不会疼。"

"先生，以前从设有人疼过我，您是第一个，先生多疼疼我好不好"一番话下来，凌清玄被整的哭笑不得，一肘不知道是该骂凌风傻，还是心疼孩子从前的境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凌风之后常常会疼。

"尘儿，万事万物要学会放下，否则你会失去向前的动力，或者执着于过去揠苗助长最后害人害己，今天，先生来帮你忘掉，从此以后，只问前程，不忆旧事。"最脆弱的时候，往往最容易动之以情，凌清玄起身拿了药膏旁的一个瓶子，从中倒出一颗偏黄色半透明的药丸递给了凌风。

"选择权依然在你，你若信为师，就吃下它，常识与你和我的羁绊不会忘记，来这里之前的事，就用它锁在心里，若是不信，先生也不会难为你，一切如常。这次你没有那么长的思考时间，我现在就要答案，选不出，为师就一直守着你，直到你选出来为止。"声音变得严厉，凌风听得出来，凌清玄在逼他，不是为了选择的答案，而是为了看清自己的决心。

空气凝住了一会儿，一旁坐着的凌清玄不紧不慢的抿着茶，像是早有预料今日的僵局，一壶茶见底，凌风才开口，这样的犹豫，凌清玄失望了，起身打算看着凌风吃下药丸，扫视一周，却没发现药丸的身影。

"先生！我早就吃下了，你看"凌风笑的开怀，说罢，还伸了伸舌头，邀功般的用手指着，舌尖果然是那个药丸，只是药丸化开在舌头上只剩了一点点，看样子一早就吃下了。

"尘儿，这是为师给你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放下，人的一生都在践行这个道理，而你，要面临的更多，放下不是忘记，你要做的是回首无悔，先生今日帮了你，日后就要你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先生还是会帮你，只是作为交换，要付出代价。"

"是，先生，尘儿明白了"自称改变了，见得上心了，这就够了，一生的道理，不急于一时参透。

"好好休息吧，明日卯时会有人来叫你。"

凌清玄走时，留下了药瓶。

*

"能写字吗？"

"应该可以"凌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已经不似昨日肿胀，只有淡淡的印子。

"那就背吧，总序和入则孝篇，背会了默写下来。"凌清玄拿出一本弟子规，放在凌风面前的矮桌上，很新，应该是刚买下的，一旁备齐了笔墨。

"先生，我识字不多，没有习过笔墨。"

"照着描摹，我只要结果，你怎么样学习我不会过问，可以请教，最后别让我失望"不问过程的性格早早就在三日又三日中显现了，凌风眼看着大串的文字等着自己，心中欲哭无泪。

入则孝，侍亲之道，又是试探，师者仅次于亲人。而现在，凌清玄要凌风把他当做亲人，不局限于师生更要把情这个字融入血肉，对于从小没有得到关爱的人来说，即使一时心软也很难彻底接受，用弟子规并不仅仅是让凌风学习，也是在告诉他，有人愿意给他家。

"先生！‘身有伤，贻亲忧’是什么意思？"若说这句话的意思，凌风该深有体会。

"要爱护自己的身体，不要使之收到伤害，让亲人为此担心。"

"我的父母也会担心吗"凌风小声嘀咕着。

"先生会担心，尘儿，不要拿自己去做赌注，也不要漠视任何一条生命"即便凌风忘记了曾经的事，凌清玄也不放心，性难移，慢慢渗透到心里，才能改变。

"先生，尘儿明白了，那照这个意思，尘儿做出违背道德的事，会让先生蒙羞吗？"

"为师会失望，为师失望了尘儿会疼，但不会因此感到羞赧，尘儿是为师教导长大的，尘儿所做有所不妥，是为师的责任，为师会重新教给尘儿，让尘儿记住以后不会再犯。"

"那尘儿肯定不会让先生失望的"忘记过去的凌风，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啊。

"好，先生信你。"

*

不得不说，聪明也是有好处的，两刻钟，凌风就基本背了下来，提笔写时，凌风懵了，笔尖与纸交叠时就软了下去晕开了一团墨迹，似是不信邪，反反复尝试了很多次，不出所料的结局相同，抓着笔杆的手也如同宣纸一般，沾染上了大片的墨渍。凌清玄想是看不下去了，上前纠正了凌风的握笔姿势，小小的手被凌清玄宽厚有力的手包裹起来，笔尖近乎垂直的立在纸面，划开一道道笔划，凌风被指引着感受落笔书写的力道，纸面留下娟秀的凌风二字。

接下来，凌风写出的东西终于有了字的样字，虽大部分还是难以辩别，但总算是能认出几个，最清楚的就是"身有伤，贻亲优"这几字了。

凌清玄看着宣纸上歪斜的"字"，最终还是放弃了辨认，叫凌风背涌，有几处停顿，但好在完整的背了下来，免了受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