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抟显然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长江后浪推前浪,就看这后生能否再掀波澜了。”
何兆终于写完了手头的函书,然后活动了下脖子,“今年工部超支了。”
卫抟冷哼一声,“才修了九华宫,怎么可能不超支!”
“欸,”何兆赶忙截住话,“白乐天写‘词中有誓两心知’,想来这两心所知的东西比修九华宫的银子贵许多,好在明年就没有这笔开支了。”
何兆这话说的大胆,皇帝前不久给众臣演了把唐明皇:强娶了儿媳妇,顺便把苦主儿子甘王给气死了。这事朝野讳莫如深,也就是卫、何二人私交不错才敢说上两句。
臣子们尚且颇有非议,何况宫妃?凤仪宫里,叶皇后一身素衣,虽然已不再是青葱少女,然眉目之间依旧美艳楚楚,却又不难感觉出满满的欲望与自傲,看见儿子进来,她只放下书卷,“予淅。”
赵予淅行礼,“母后……逝者已矣,您多多保重,若三哥在天有灵,断然不愿看见您大悲大恸……”
叶皇后轻声说,“香箬那孩子还是我亲自挑的儿媳妇,可惜了。”
“母后!”赵予淅声音沉痛。
叶皇后很快恢复理智,“如今予灏没了,母后只能指望你了。”
赵予淅一怔,“可是……”
叶皇后笑了笑,诱导着说,“你看,做皇帝多好啊,抢了别人的爱人只要一句话的事,只要一句话,就是占嫡占长占贤的王爷,也要把自己的妻子双手奉上……”
同样灯火通明的还有淑妃的未央宫。
“母妃。”赵予澹是才从御书房出来就来了未央宫,他知母亲素来冷淡,所以也不敢多言,行了礼就在底下候着。
淑妃只盯着眼前的棋局,“你父皇怎么样了?”
赵予澹答,“三哥没得突然,父皇……十分悲恸。”
这番回复只得淑妃一声冷笑,烛火憧憧更衬得她肌若羊脂不染纤尘,她说,“那就劝他保重,不要在新欢旧爱之间力不从心。”
赵予澹不敢再接话,好在淑妃也没有要求儿子接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我听说皇上把原先给你的差事给了越王(赵予淅)?”
“嗯。”赵予澹虽面上无甚波动,但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知道弟弟志不在皇位,所以还能自我安慰一下罢了。
淑妃毫不意外,“皇上惯会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不算什么,你也别太吃心。”
“母妃放心,儿子没事。”赵予澹并不指望从母亲这儿得到什么宽慰,甚至淑妃肯说一句别太吃心都已在他意料之外。
此后,母子俩再无话说,赵予澹也回了他的魏王府。
扬州,秦家
盛家来送年礼时候,盛长柏也来了。秦瑶悄悄躲在屏风后头看了他一眼:端的是一表人才,颇有文士气。
这大约就是她以后的夫君了。秦瑶如是想着,心里莫名有些羞赧。
送过礼之后,秦衍云跟王若弗多少聊了几句,盛长柏也就趁这个时候逛到了花园。
秦瑶早就在花园里,躲在几株梅树后头。
“怎么不出来?”盛长柏自然是看见她了,于是有此一问。
秦瑶声音含羞似恼,“怕郎猜到,奴面不及花面好。”
盛长柏生平最厌吟风弄月的女子,但因是秦瑶,他也生不起气来,只是沉默。
半晌才说,“我不喜欢你吟李易安的诗。”
他说得认真恳切,让秦瑶一时间有些不解,“为什么?”
盛长柏说,“易安居士后半生孤漂流离,父母不存,亲朋皆故……实在不知,是否为少时才学所误,虽然名垂青史,然晚景之凄楚,岂是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即可概括。”他眼里的爱怜几乎溢出,让秦瑶心里虽疑却又不由自主的认真去听他的话。
盛长柏继续说,“如是结果,反不如舍却咏雪之慧,抛去惠文之才。似东坡诗云‘无灾无病到公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