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家吗（下）

唐小虎回到办公室，躺在沙发上，脑子里都是今天要处理的事情，宿醉让他脑袋发晕，但必须一件一件捋清楚，等到太阳高照时，他先打了几个电话，让主管安排了晚上的包间，然后把陈鑫找了过来。

陈鑫一路上都在犯嘀咕，从昨天晚上在白金瀚看到石小希，右眼就一直跳，回去以后到石小希家的窗口望了半天，喊了好久，始终没见亮灯，今天刚一上班唐小虎就找他，石小希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要问一问。

唐小虎此刻正闭着眼靠在办公椅上，办公室门大开着，陈鑫伸脖子望了望，犹豫了一下，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关门”，唐小虎直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站得规规矩矩的陈鑫，“坐那儿”，他眼瞟了一眼对面的椅子，陈鑫感觉受宠若惊，连忙“谢谢虎哥”，配合着憨笑，让唐小虎觉得是不是找错人了，这小子一脸不机灵的样子。

“多大了？”

“20”

       “你认识石小希？”

“认识，她是我家邻居，经常来我们家吃饭，我妈说她可怜，让我多照顾她。”

“可怜？因为他那个赌鬼爹？”

“不光是她爹，她妈也在她很小的时候扔下她走了，那时候石小希特小，还没上学呢！”

唐小虎想起了捡面包吃的脏小孩儿，真的是她，“会开车吗？”

“会！会开”，唐小虎拿出车钥匙递给陈鑫，还拿出一张字条和一沓现金，“开车去这个地方，租一间公寓，打扫干净，缺什么东西你看着补，要今晚就能住人那种，不够了回来找我报销”，顿了顿看着面前的光头，认真的说“这件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包括你爹，包括你勇哥。”

“好，好的虎哥，您放心！”陈鑫喜笑颜开，感觉自己仿佛被委以重任，拿了东西就走，唐小虎想了想加了一句“下午五点之前我要房门钥匙”。

“没问题～～”陈鑫笔出“OK”的手势退出房间，快速把钥匙和钱塞进兜里，完全忘了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

下午的会枯燥又漫长，唐小虎看看时间，请了会假，提前走出来，换了辆车，驶向小公寓的位置，迅速的把准备好的东西摆放在公寓里，出门前又想了想，旋开了客厅的落地灯，锁好门离开。

石小希一整天精神状态不佳，只能强迫自己认真听课，却总控制不住的想昨天发生的事，课间孙城过来打招呼，“石小希，你昨天的事处理完了吗？”

“嗯，昨天谢谢你”

“那晚上我等你一起自习”

“我晚上在家自习吧”，石小希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快高考了，躲在家里可不像你，不是说一定要去滨城吗。”孙城不忘督促，石小希正要回答，班主任把她叫走了。

孙城算是石小希在学校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毕竟没人愿跟一年四季只有两身校服，不在食堂吃饭，也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的她做朋友。自从她被宫羽欺负，那些同学更以“不敢跟宫家二小姐作对”为由孤立她，只有孙城愿意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一把。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石小希时常这样想，她做好自己的事，努力离开这里，别的不重要。

“石小希，综合你高中的成绩，学校决定把保送名额给你，推荐到京海大学，你愿意吗？”果然之前同学们传的是真的，学校确实有京大的保送名额，只不过，一直传被保送的是宫羽。如果放在几天前，石小希可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因为她要去滨大，那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可现在……

“老师，我能再想想吗？”

“老师明白，以你的成绩也许可以上更好的学校，但这个机会也很珍贵，你考虑考虑，这周告诉我。”

石小希回到教室就碰上宫羽不友好的眼神，她选择无视。脑子里盘旋着她要怎么办呢，能继续上学已经是她现在最大的自由了，他有可能让她离开这里吗。

唐小虎赶到学校的时候，石小希已经在早晨下车的地方等了，她背着书包，看上去很沉的样子，车停稳，石小希拉开车后门，唐小虎招招手，拍拍副驾驶的座位“前边儿来”，石小希抱着书包，规规矩矩坐进了副驾驶。

唐小虎拽过小丫头的书包，甩在后座，伸手帮她把安全带扣上，简单的动作却让石小希的脸“咻”得红了，刚刚他的胸口几乎贴到她的鼻尖，她闻到被掩盖在烟草味下的皂香，那气味直冲进大脑，本就疲钝的大脑宣布停工，任由气味向脖颈、四肢蔓延，石小希觉得手发麻，脸发烫，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先去旧厂街，拿你的东西”，唐小虎没有注意到小丫头的异常，没得到回应，他以为触到了石小希的伤心处，车停在路口等红灯，唐小虎看了一眼石小希，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脸红红的，“你没生病吧？”他抬手摸了摸石小希的脑门儿，终于唤回了小丫头的意识，“您刚刚说，去哪儿？”

“去你家，拿东西，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有事？”

“没有，我走神了……”

“你这个注意力，是怎么听老师讲课的”，唐小虎笑了笑，大概小孩的世界他不懂。

夕阳追着车子一路走，石小希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确定不要我陪你去吗？”

“嗯，我自己去就行”

“好，十五分钟，你不出来我就去找你”

石小希打开家门，果然没有人在，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了书和笔记本，还有桌子上一家人唯一的合影，照片里的她坐在妈妈怀中笑得很开心，石小希鼻子一酸，她要离开生活了快20年的地方，这是她的选择。石小希蹲在床和书桌中间角落，抱着膝盖，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的习惯，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没哭～很好，眼泪始终停留在了眼眶里。收拾好心情，石小希重新回到车上，嘴角又不受控制的撇了起来，她默默咬住嘴唇。

唐小虎看着小丫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觉得心疼又好笑，“真是犟种”，他心想。

车子驶入一个小区，停在楼前，唐小虎递过来一枚小小的钥匙，“2002房间，你自己上去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去了”。

石小希背着大包找到房间，旋起钥匙，门开了，那是一间小小的公寓，进门右手边是个小阳台，阳台上有简单的灶具，中厅的横排沙发看上去柔软舒适，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开着，昏黄的灯光照得屋内暖融融。

石小希把背包丢在沙发旁边，轻轻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显然被擦拭过，上面摆着一枚小水壶和两只杯子。很薄的电视挂在对面的墙上，旁边是卫生间。往里走是一间小卧室，石小希脱掉外套，整个人趴在床上，拍打着灰白色的软包床头，眼睛露出笑意，“这是新家吗”，她心想，枕头的味道很像那抹皂香，石小希的大脑完全宕机，一天的疲累终于击垮了紧张的神经和复杂的情绪，她蹭了蹭枕头，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