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的债是钱吗

唐小虎再回到白金瀚，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找到悍马车，从后座拖出大花篮，乐呵呵走进早就准备好的包间。

“盛哥，生日快乐，生意兴隆，双喜临门” 。

高家兄弟今非昔比，再也没有旧厂街的鱼腥味，哥哥高启强是建工集团总经理，陈泰的义子，手握好几个集团大工程，但具体是怎么得来的，可能清楚的人自然清楚。弟弟高启盛今天生日，又恰逢他的小灵通连锁超市开业，现在正在沙发中央坐着，一群姑娘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他。

“在京海，高家看上的东西，早晚是高家的！”高启盛发表获奖感言。

高启强把唐小虎叫到一旁，“你哥哥怎么样？”

“我去看他了，他在里面挺好的，叫你别担心。”

“叫他好好表现，监狱的关系我都打点好了，搞几次减刑，很快就出来了。”

唐小虎笑着点头“谢谢强哥！”

酒过三巡，谈笑间，高启盛对着唐小虎耳语，“你不是收了个小丫头吗，人呢？”，唐小虎心里一惊，脸上依然挂着笑，“你说那小孩吗？早回去上学去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总之小丫头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倒是对那个石瘸子不赖”，高启盛拍了拍唐小虎，起身走进舞池。

唐小虎一下子兴致全无，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突然想那个小丫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抓起手机才发现，他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不知道她在新家还适不适应。

房间内的灯光闪得睁不开眼，舞池中扭动的男男女女好像渡上一层黏腻的光晕，音乐声、碰杯声、说笑声震得他太阳穴直蹦。是喝醉了吗？唐小虎想起了过去的石小希。那时候她像只小豆芽菜，扔在人群里都找不出来，但他总能发现那个怯生生的身影，像只猫一样穿梭在街头巷尾。

她流着眼泪吃面包的样子～蹲在小巷子口不知道等什么的样子～被欺负时候抱着自己也不掉眼泪的样子～在市场拎了满满一大袋子菜满足的样子～雾蒙蒙的眼睛，倔强又疏离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同情，那天听到石瘸子要拿她抵债，他毫不犹豫把她从那个家拽出来。

不知道喝到第几杯，突然，包房门开了，屋里瞬间没人出声了，气氛凉到了冰点，唐小虎一下子酒醒了一半，赶忙起身去迎，“大嫂好……”。

生日会提前结束，唐小虎竟然觉得轻松，他打车送走高启盛，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拿了些吃的，走向小公寓。

屋里很安静，落地灯还亮着，跟他走的时候一样，他把吃的放在茶几上，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轻手轻脚走向卧室。石小希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动静猛的坐起身来。

“吓着你了？”，唐小虎看着坐在床上还有些发懵的小人儿，觉得很好笑，“唐经理……”，看到小人儿的惊讶，唐小虎解释“我有钥匙”，说着打开灯，蹲下身来，“不过你放心，只有我有钥匙”。

石小希发现眼前的人和之前很不一样，却与她印象中的他极度重合，她挪到床边，凑近看了看，男人穿着T恤和休闲裤子，没有了燥气，倒是有些少年的清爽。

“你喝酒了”

“狗鼻子”，男人笑笑，“还没吃饭吧？”说着起身往中厅，“出来吃东西”。石小希甩甩头，看了眼表，已经深夜了，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桌上摆着两只小蛋糕，两瓶牛奶，还有几只橙子。石小希真的饿了，拿起蛋糕自顾自吃了起来，唐小虎旋开一瓶牛奶，递给她，牛奶还是温热的，石小希喝了一口，想起今天老师说的事情，心里一紧，她放下吃的，看着唐小虎。

“有事？”

“我……我能去北方上大学吗？”

唐小虎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他狠狠咬了一口蛋糕，“京海容不下你这个大学生了？”

“不是，我很久之前就想报考北方的大学”

“和那天在你家门口等你那个男的一起？”那个男孩清秀斯文的气质，和石小希很像。

“没有，只是我自己，去哪里上大学我都可以兼职赚钱，也许北方赚得更多，我可以更快……把钱……还你……”石小希看到男人明显生气了，声音越来越小。

“石小希，咱俩的债是钱吗？”唐小虎放下蛋糕，厉声道，“你真想像你那个赌鬼爹说的，给他还债吗？那你要不要先把这儿的房费给我？”

小丫头低头，片刻，挤出几个字，“对不起”。不用看唐小虎也知道小丫头又在忍着泪，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也软下来，“不要离开了，如果你想去北方，等我有空带你去转转”。

石小希觉得这声音好像小时候妈妈哄睡的歌谣般温柔，她慢慢抬起头，用雾蒙蒙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就像6岁那年。鬼使神差的，她慢慢靠近，轻轻抱住了他。

抽泣声随之响起，唐小虎愣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后悔刚刚冲她发火。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任由泪水流在他胸前，连呼吸都不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