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谈

97.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里。

这是一个晴朗的上午，医院中独有的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房间里的熏香将我包裹其中，树叶在白色枕头上留下变幻莫测的暗影。

应该是回到了英国。我在路途中模模糊糊地醒过几回，那时我躺在不知谁的臂弯里，感受着发烧时的昏沉、燥热与寒冷朝我袭来。

还有无尽的思绪与无法言说的愁闷飘在我头顶的上空，牵制着我的四肢，又将我牢牢压在那些稀碎的梦中。

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打败父亲，唯有我和阿不思不行。我想起阿不思一直挂在嘴边的“爱”，如果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但为什么会让人变得软弱呢？

除了梦中不知向谁一遍遍地诘问，更多的时候，是无数嘈杂的声音在我耳边轰鸣，那些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是会把耳朵震聋的程度。

终于我醒了过来，那些愧疚、悲伤与疑虑仿佛都随着疲惫被一扫而空，我望向撑着下巴在床边睡着的爸爸。

恐怕这些日子他也没少担心我，一股沉甸甸的东西再次挪回我的心底。

爸爸似乎察觉到我醒了，他的睫毛微动，眼角的鱼尾纹在鬓边缓缓流淌，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与不同的魅力。

邓布利多感觉怎么样？

兰德里克很好

我听到自己有些嘶哑的声音，爸爸递给我一杯水，在入口时我才感觉到无边无际的的渴。

邓布利多你睡了两天，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可以告诉爸爸发生了什么吗？

他又递给我一杯水，深蓝的眼眸就像大海能包容万物。

兰德里克我…去见了圣徒，恰巧他们发生一些争执，我就与文达离开了集聚地，在途中，您知道，丛林中总是不好走。

我将事情简化了一些。

说到文达，亏欠感藏在我的每一个停顿中，我不知道我亏欠了谁，可能是没能拦住的文达，亦可能是父亲。

我想问爸爸文达怎么样了，但我问不出口，背叛感总在影子中窥探着我。

在这四年里我没有尝试联系过圣徒，也是来源于此。

邓布利多我们谈谈，兰德里克。

爸爸的语言变得正式起来，他一般对我的语气都很温柔，是对待需要呵护的孩子的那样，但正式起来后会夹杂着一丝严厉，就像与平等的成年人的谈话那样。

邓布利多首先，我得向你道歉，我修改了你订购的报纸上有关盖勒特的信息，试图通过这种途径不让你卷入这些争端与政治，我得承认，这个方法实在不高明，如果我能更多地在意你的情绪，应该事先与你沟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但又使我的眼眶发热。我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在我们彼此默认的情况下翻篇。

邓布利多那么可以原谅爸爸吗?

兰德里克嗯……

爸爸也坐到了床上来，揉了揉我的眼睛

邓布利多都11岁了还动不动就要哭鼻子啊

我坚决驳回他这错得离谱的指控。

邓布利多但是我得说，孩子，你得思考一下这次的行为。在去找圣徒之前有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你还太小，没有接触到人心的复杂，在没有了解事情的首尾之前如果急于去做很容易出现危险。况且，你都没有告诉爸爸一声就走，我会很担心你

尽管我语意不详且爸爸并没有真正经历，但他还是仿佛一直在我身边一样洞察了事情的真相。

兰德里克我很抱歉，我不该让您担心。

邓布利多是不该将自己置于险境

兰德里克好吧，我尽量保证不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我吐了吐舌头，

兰德里克如果您不再隐瞒我的话。

爸爸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并与我签署了互不隐瞒条约。

接下来他将魔法部的部署告知了我，同时也告知了我不幸中的万幸，文达并没有死，而是被关进了监狱。

98.

阿不福思正在病房外等候。

自从得知儿子的病情以来，焦躁、不安与恐惧日夜纠缠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阿利安娜还在的时候。

他总是做不到像阿不思那样时刻保持理智，事实上，几乎在任何方面，他都比不过他的哥哥。

到那次入院以后，克雷登斯身上的默默然得以被分离，他欣喜若狂地认为儿子就此痊愈。却被阿不思以病情不稳定的理由继续留克雷登斯住院观察。

他不信任魔法部、同样也不信任圣戈芒。就连阿不思，他也总是投以怀疑的目光。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坚持。

但病情不稳定，这也是他哥哥善意的谎言，他看着克雷登斯一天天衰弱下去的气色与身体，没有像之前那样找阿不思质问。

他看着儿子幽暗但清澈的黑眸中倒映的自己的身影，他恍然意识到他已然是个父亲，而不再只是谁的哥哥或弟弟。

他不该再肆意地发泄情绪，指责谁不去负责任。

事实上，对于克雷登斯，他亏欠良多，倘若他就此离去，阿不福思便再也无法弥补。

而默默然又一次发作起来，但没有任何征兆。枯瘦的身体与耗干的精神丝毫影响不了黑雾的诞生。阿不福思对此毫无办法，他又一次毫无道理地怨恨起来，为什么自己没有上完学，为什么父母不赐予他更高一些的天赋，为什么邓布利多家族的人要遭此诅咒？

还没等他在心里怨恨完，阿不思便牵着兰德里克朝他走来。

他的眼神里带有关切与担忧。

一下子，他又从父亲变回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