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我现在正在克雷登斯的记忆中。
只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的身体就每况愈下,默默然争分夺秒地挖走他的每一滴生命。
尽管回溯药水并未完全完善,但在默默然的再一次爆发中,我们都知道,他等不到下一次了。
于是,我们决定再一次冒险。
本来,进入克雷登斯的记忆是轮不到我的,毕竟三个大人挡在前面:纳吉尼,阿不思和阿不福思
但能否顺利的进入而不被自主保护意识所弹出却不取决于我们的主观意识。
阿不福思只进入了浅层记忆,然后就被弹出了,但这却并非是因为不被接纳,而是他的情绪波动太过激烈,继续待下去会造成两人的记忆混乱。
在此提醒一句,这里的情绪并非是平时我们可以伪装的表象,这更倾向于在做梦时人们有时会做出现实中不会去做的事情。
这涉及更深层次的心理学,比如潜意识之类的,在此不加赘述。总之,这不像是简单的进入冥想盆,当我们喝下药水后,我们也会入梦。
这样就会忘记自己的任务。
这好像一个悖论,也是药水无法完善的一个重要卡点。
但爸爸几乎瞬间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只需要一个魔力稳定的巫师在外面提供可以传音的牵引绳。
而自然,这个重任也就落到了爸爸的身上,毕竟他说的魔力稳定是天才的标准。
刚一进入黑白影片般的梦境,我就看到了如流水一般的虐待。
有时是在瘦弱的孩子脸上烙下的红色掌印,有时是却是手边随手的工具不由分说地砸在他的额头上,打在他单薄又瘦小的身躯里。
克雷登斯的头习惯性地低着,明明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却总是缩着身体,呈现出一种防御性姿态。
“低着头,别拿你那双眼睛盯着我!”在他还小的时候,甚至会因平视他人而受到苛待与打骂。
克雷登斯可是,夫人,他……
他一双眼睛挣得大大的,似乎有些疑惑地看向我,但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低下头。
那个似乎是他养母或者是孤儿院的院长的阴沉女人抬眼看向我,她先是不解,然后看向我手中的魔杖,脸上露出痛恨的表情。
“一个巫师!该死的巫师”她伸出手来抓我,我却伸出魔杖,一个咒语就让她趴伏在地。
她那睁大了的眼睛就好像待剐的死鱼,还在不断地叫骂着,如果不是在他的记忆中,我一定会将克雷登斯所受到的所有伤害还回去,我攥紧了魔杖,忍耐着不要给这人一个钻心剜骨。
我看向克雷登斯,
兰德里克抬头,看着我
我将魔杖递给他
兰德里克这个女人已经不能再控制你。
他怔怔地看向我,眼中不断地流露出无助与恐惧,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他踉跄着到那个女人身边,小声地叫着
克雷登斯妈妈,妈妈……
好像我是一个强盗与施暴者。
我立即意识到,以暴制暴这样的方法对于克雷登斯行不通。至少在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时行不通。
但还没等我想出一个更合适的办法,画面便立刻消散了,接着到来的黑暗与混乱的画面,就在我以为应该退出时,我见到了一个小杂物间里的克雷登斯。
这时候他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尽管少年的身量已经拉长,但蜷缩起来却与儿时的他一般无二。而他的背上是错落的皮带打出的血痕。
很明显,随着年龄的增长,刑具也在升级。
愤怒比心疼先一步席卷了我,我几乎想质问他,一个巫师,怎么会被一个麻瓜逼到这个地步?
克雷登斯你……你是……
他看到了我,这样阴暗的阁间中,我瞥见他眼底那一点摇摇欲坠的烛光。似乎只要一个吐息,便能使之熄灭。我的心也随着这点火光而平静下来。
兰德里克我是新来的孩子,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上药?
没等他反应,我就凑了过去。
他似乎被我吓了一跳,有些瑟缩道
克雷登斯你没听夫人说吗,我很……怪异。
兰德里克你是指这个?
我靠近他,将手放到他的伤口上,顿时那些伤口就都消失了。
克雷登斯你……你也是……千万不要被夫人知道。
他显得更害怕了。
兰德里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不是怪胎,只是和他们不一样,而不一样会带来恐惧。
房间里的烛火闪的更快了,而整栋楼都似乎在吱呀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塌陷。
兰德里克克雷登斯,不要再压抑自己的能力。你不需要寻求这些人的认同。
眼见眼前布景一点点陷落,我有些站不稳
兰德里克和我一起逃离这里。
我伸出手,他渴望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渴望什么,在下坠的前一秒,我听到他嗫嚅道
克雷登斯我又能逃到哪里呢?
99.
克雷登斯的目光始终牢牢地追随在一个男人身上,他似乎是魔法部的重要官员,却怜悯与慈爱地对待一个好似是“哑炮”的年轻人,并许诺在他完成打探默默然的消息后会带他脱离苦海。
看到那个男人将克雷登斯拥在怀中时,我才明白他一直渴望的是什么,不过是爱与归属罢了。
我看向格雷夫斯那看似拥抱实则钳制着的手,隐隐觉得熟悉。
这个人的行事风格与……父亲真像。
听说父亲曾经在魔法部伪装过一段时间,不会……就是他吧?
克雷登斯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听着克雷登斯愤怒又夹杂着委屈的咆哮响起。
“我可以教你如何控制他们。”尽管露出了真面目,在指出克雷登斯是个哑炮的假设以及扇了他一巴掌之后,这人仍不见些许慌张,他的语气十分恳切,仿佛一个循循善诱的师长。
但我看向他眼底,那里,只有一片漠然。
而我更加确定,他就是父亲。在旁人的视角中见到父亲,属实与自己的不太一样。
那些冷漠、虚伪与危险近乎赤裸地展露在我眼前。
他眼里只燃着一团炽热与疯狂的火,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被他分类——有价值和无价值。
无价值的人只会被他头也不回地抛下。
当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隐隐知道这个事情,所以我不会通过调皮或者生病来博取他的关注,生病这个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失败案例,由于没有魔力,我只能通过阅读,汲取更多的知识,让自己变得有价值。
我觉得这是很正常并且让人心安的事情。只要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有价值,父亲就会更关注与爱我一点。
不会有差错发生。
而现在爸爸反倒会让我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因此我时常会感到亏欠,就像他给了我想要的爱而我无法回馈他什么一样。
梦境不会允许我有太多思绪,剧情很快发展到克雷登斯爆发默默然的时候。
我走上前去,雾状的默默然如困兽一般袭击着一切,但我没试图去抵御他。
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默默然没有攻击我。他有些困惑地看着我,我扑上前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的耳边说到
哥哥,回家吧,会有人爱你。
100.
梦境仍在继续,我看到纳吉尼拉着克雷登斯,绝望地看着他,
纳吉尼他只知道你的身世,却不知道你的为人。
正是火烧巴黎的那一天。
我看着蓝色的厉火犹如地狱中的鬼火一般吞噬着眼前的一切。巴黎,我来过这个城市,当时文达只带我听了一段父亲的演讲,便找人带我离去,因此也错过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我几乎无法将目光继续停留在克雷登斯身上,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父亲。
我急忙前行两步,想要越过那道火,但我首先感受到的是热,生存本能迫使我停下脚步。
这……怎么可能?
我看着父亲,不知何时,克雷登斯不见了,场上空茫一片,只剩下我与父亲,以及一些被厉火吞噬前的惨叫声。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格林德沃这么说,你也要背叛我?
在厉火将要袭来的前一秒,阿不思唤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