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声声的神情有一瞬的凝滞。
“姜宸?”
她心头微微一颤。
很快,她被深切的酸楚与恨意浸染。
她强撑着痛楚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缓缓直起身子来。
墨萧慢慢地张开双臂。
他柔声道:“是我啊声声,我是姜宸。此前种种皆是我的错,此后种种我会真心真意地待你。”
顾声声愣了愣。
残存的理智在最后崩溃。
“姜宸……”
她缓缓将身子放低,脸靠进墨萧的胸膛,紧紧贴住。
她泪盈于睫,在他的胸前低声,像个无助的孩子:“姜宸……真的是你吗?”
墨萧点了点头:“是我。”
“其实,我心中一直都有你。”顾声声沉声,在墨萧的胸前微微颤抖,“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姜宸,不管你是不是五迟之子,还是痴傻木然,我都愿意跟你走,愿意陪着你,和你一起受百倍之苦。可因我的擅作主张,将你们永远的磨灭了……”
她不舍得。
她也曾爱姜宸的伤痕胜过爱他的诚恳。
她也曾爱他生命里的大雪胜过春光乍泄。
她曾爱他。
胜过一切。
墨萧闻言一怔,他嘴唇微微一颤,旋即淡然。
他抬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触摸她的皮肤。
脸颊,额头,脖颈。
墨萧的身体是热的,滚烫的,像焚着一把野火,焦躁带着愤怒,不能自已。
他手滑停在她的衣裙处,忽然停住。
停得略久。
下一步时,顾声声心上突地紧紧一抽。
不觉,她攥紧了手指。
不对。
姜宸?
她明明在墨丞山庄,明明方才是在跟墨萧谈判。
恍惚间,她凄惶地垂下眼睑,双手把衣摆捏紧。
墨萧不语,只是盯着顾声声。
她咬牙,喉中一滞,脑中阵阵的绞痛。
“不,不对!”
她强撑着意识,从凌乱的发中拔出一根簪子。
“顾声声,清醒一点。”她喃喃自语。
刹那间。
她抬手,簪尖狠狠地向自己的大腿刺去。
顿时。
血流如注。
她有些手软,可最终还是把长簪送进了自己的腿边,她咬牙,用力一下送到底。
小小的簪子,刺穿了她的腿。
“顾声声!”墨萧惊住,急忙扶住她。
那根细碎而锐利的簪子,生生地扎进她的腿旁,也扎进了他柔软得会疼痛的心上。
顾声声握住发簪的手禁不住有些颤抖。
“还好,我……”她猛地咳血。
咳嗽声在屋内听来尤为惊心。
那种咳嗽,是重伤之后无力的喘动,扯出难以为继的痛楚。
顾声声将血数尽咽下喉咙,强自忍痛道:“这点药,还奈何不了我什么。”
墨萧的眼中一酸。
他望着她,已蒙了一层泛白的莹光。
世间哀苦,感情离散,如秋草寒烟迷离。
原是如此了。
墨萧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递到她的身旁,又迅疾缩回手。
他关切道:“这是止血的药。”
他见顾声声并不答话,也不看那瓶药,终是无奈地起身。
墨萧足下一滞,不知怎的便缓住了脚步,却不忍回头,去看她带伤憔悴的面庞。
他的声线有些虚浮,极力自持:“最后一次,顾声声,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顾声声咳中有笑。
“声声还要多谢墨公子了。”
“你还有什么话带给他。”他沉缓道。
一晌无言。
昏暗的屋内,苟延残喘的烛火下,顾声声无声地摇摇头。
墨萧皱眉,冷冷离去。
顾声声的泪,险险从眼眶里逼落。
她仰着脸,望着天花板,逼迫着自己。
忍一忍。
再忍一忍。
她将眼泪逼了回去。
那簪子仍刺穿着皮肤,像是长在了她腿上,一味发涩难以拔出。
她使劲地拔着,强忍着痛。
拼命攥着那根簪子。
哪怕痛彻入骨。
她仍是狠狠地,狠狠地,像对自己撒着气一般扯了下来。
然后,将簪子带着血珠,重重抛在地上。
她静静望着墨萧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她不愿再义无反顾地奔赴着这场假象。
她与姜宸,这场相爱在她的心里印上了烙印,烫出了泪痕。
为将来的难测,她选择——放弃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