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

姜宸一点点地靠近她。

“声声，我们说好的，你会爱我喜欢我，为何这般地躲我？”

顾声声摇头，视线中姜宸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她的瞳孔剧痛，如同沁出血来。

当初见到墨萧，她尚在想，幸而墨萧与姜宸并不相像，不然那样阴狠冷冽的神情，若是出现的姜宸的脸上，她实在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吗？

可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如今姜宸的神情却比墨萧还要可怖百倍。

他的笑容，带着狰狞。

正如黎素素所说。

“顾声声，你根本不知他的恐怖之处。”

“莲瓣护着的，莲子裏着的——是最苦的莲心。”

“顾声声，你见过他的里吗?”

“寻常人尚不止一面，更何况他身上，本就不止一个人。”

是啊。

她似乎……从没见过他的里。

顾声声怔了怔。

她带着破碎的痛楚凝视着姜宸：“渝州围剿，是你设计的？”

顾声声颤抖着唇，终是艰难问出。

“嗯。”

姜宸熟悉的“嗯”字回应，却不再是淡淡疏离的语调。

是尾音上扬，且带着几分得意和漫不经心。

顾声声咬唇。

“墨萧呢？这背后的一切，难道不是墨萧吗？”

姜宸冷笑，他的目光定定落在顾声声的身上：“一石二鸟啊，声声。”

他的话，在瞬间凌厉地挑破顾声声的伤口。

顾声声心口微微作痛。

所以。

姜宸才是幕后之人。

墨萧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只要墨萧杀他，就能留下把柄，而他受了伤，也能接机靠近她。

如此工于心计，精于算计之人。

怎么可能是姜宸……

顾声声冷寂了声音：“姜宸，你接近我，是另有目的?”

她开始步步后退。

她嘴上说着足够冷静的话，心里却在哀哀哭泣。

她无声的祈求着：

“解释啊，姜宸，快跟我解释……你有什么苦衷，对吗？”

可是。

她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他一个沉甸甸的：“嗯。”

“可你当初说……”

“是为了治伤，这点是没错，至于别的不说，可声声，那叫瞒，并不叫骗。”姜宸冷声打断她道。

顾声声凄楚地笑：“那门派指令？”

“忘道求助墨丞山庄等等的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的。”

顾声声颤栗。

她急忙扶住身旁的树干，怆然。

“那师父入狱……”

这话，是带了试探的意味。

姜宸启唇的那一刹那，她突然真心盼望着，他的答案可以让自己心安。

姜宸微笑：“忘道不过是我的第一步棋子，只要没人能撬开他的嘴，昆仑墟牢狱就是最安全的。”

顾声声定定地伫立着。

周围晦暗不明。

姜宸暗色的长衣被一阵风荡漾起，好似水面波澜似的褶皱。

他在这个虚无的环境中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顾声声仰头，努力逼回泪意。

原来。

原来……

果真是如此。

他认的那样的大方。

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光鲜亮丽的事，就该在此时，拿出来摆在她面前，然后不咸不淡地告诉她。

他爱她？

是假的。

他接近她？

是有目的的。

即便。

她知道，她所认识的姜宸与眼前之人，并非同一个，可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姜宸。

而她所爱的姜宸——就像极了两幅面具，戴在面前之人的脸上，逗猫耍狗一般哄着她。

那么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顾声声的胸口满是窒息般的疼痛：“师父……是你杀的？”

“是我。”

姜宸的声音清洌如冰。

“啪——”

顾声声咬住嘴唇，劈手狠狠地给了姜宸一记耳光。

姜宸面色煞白。

掌痕印在姜宸的脸上，鲜红带着血丝。

顾声声惨笑。

这一切。

不过都是他早都筹谋好了的。

那她呢？

她拿着周逸的命，拿着周家仆从的命，拿着和师父的感情，拿着吴桐的性命，为他换来了一个——他根本就不屑一顾的，唾手可得的，早就拥有的证据。

三个姜宸融合了，主体却不是他。

她所爱的那个姜宸。

死了。

她亲手杀了所爱还不自知。

竟又是充当了一次助纣为虐的混蛋吗？

顾声声的心，在刹那间冰冷了下来，幽幽地说：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你吗？我所爱的那个姜宸，算什么？”

姜宸微怔。

他颔首，眼角竟然有一点明灼灼的泪光。

“声声，说好了不论哪个姜宸你都会喜欢的，怎么可以偏心？”

顾声声摇头。

良久。

姜宸惋惜：“是，我是能掌控他们，谁何时该出来，谁何时该回来，又或者我出去扮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

扮演吗？

顾声声木讷。

“声声，可是他们都太无知，太幼稚，如果没有我，他们哪一个都活不下来！”

“声声，明明我也是爱你的……我的爱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少。”

“你为何要对我抱有成见？”

顾声声用力地摇着头。

“不，你不是他。我爱的那个姜宸已经死了……”

她的一颗心。

如浸泡在无尽秋水里。

怎么也望不穿，盼不到一般。

她只感觉遍体生寒，仿佛已经过完了夏天，腊月隆冬已至，霜冻已结，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