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瞒

昔日别处，今日再逢。

姜宸缓缓攀上昆仑墟的山口，又到了上次分别的位置。

曾经。

月色云海都那样的壮美。

如今这段台阶，姜宸刚好能清楚地看到顾声声的身影。

月光下，他看不清她的面庞。

他只能看见她的身形围上柔柔一层晕影，一如上次，云海月色都比不过。

离得近了。

顾声声的心血滚滚涌上。

她轻叹。

原来心与心的距离，可以如此的贴近，也可以遥遥好似彼岸。

一切就像回到那天一样。

姜宸他用了瞬移，跨过了这数十阶的距离来拥顾声声入怀。

然而顾声声却哭了。

她的眼泪，在那一瞬间灼热涌出眼眶。

这一次，姜宸能明显感觉到她推他的力道。

他心头发颤，本要瑟缩着松手，却不由得抱得更紧，好像这一松，就再也回不去了。

“放开我。”顾声声咬着下唇，看着姜宸呜咽道。

喝令一般，可姜宸却越抱越紧。

姜宸闭目片刻，骤然冷声道：“我绝不会松手。”

顾声声怔了怔。

她犹疑地看向姜宸，却见他眸中执拗强硬的神色。

然而。

那神色只在一瞬。

一瞬过后，又是满目茫然。

姜宸眉头紧蹙。

他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那并不像他，却又做着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顾声声攥紧手，她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是。

她的确把两个姜宸合并了，可如果如黎素素所言——姜宸真的不止两个……

那么如今。

拥着她的，方才对她说话的，难道是一直以来，她从未见过的第三人？

难道如今姜宸身体里的主宰，不是大姜宸也不是小姜宸……而是，第三个吗?

顾声声咬一咬唇，带着凄然。

她狠劲地推开他，身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姜宸红着眼睛要追过来。

顾声声的心底有骤然而澎湃的失望，是对他，更是对自己。

她心底的苦楚一点点蔓延出来，从唇齿间犀利迸发而出：“别过来！”

“声声……”

姜宸止了步，他的内心焦苦且滚烫，刺痛地双眼看向顾声声，目光中带着疑惑和委屈。

顾声声胸口窒闷，望着他道：“那天我问你的话，你还记得吗？”

…………

“姜宸，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的话……有多喜欢呢？能做到生死不弃，死生不离，永不欺骗吗……”

“能。”

…………

“记得。”姜宸回答的声音坚定。

顾声声定定地问他：“姜宸，你从来没有骗过我，对吗？”

她眼中的泪光微微闪烁。

姜宸缓缓靠近，他的手指按住顾声声眼角将要滑落的眼泪，急切而心疼：“声声，你别哭……”

顾声声澹澹一笑：“回答我。”

“声声，你为什么会这样问？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姜宸心中微微释然，“声声，我在梦里答你，可好？”

本是黑漆漆的一片，眼前忽然出现了模糊的影子。

顾声声揉了揉双眼。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知这里太过虚无，连影都看不清。

她试探着往前走，离对面那人近了些。

“声声，何为‘骗’又何为‘瞒’？”

这是姜宸？

顾声声微怔。

他是在回答她方才的话吗？

可明明方才在昆仑墟，现如今又是在哪里?

姜宸微微冷笑：“若骗指的是说假话，声声，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骗你。可瞒又是何意？吃喝拉撒，事无巨细都要告诉你，方才算不得瞒吗？”

“姜宸，你说没骗我，我很开心。”顾声声轻轻摇头，柔声道，“瞒，就是和我有关之事，你是否都已告知，无有隐瞒？”

“这样……”

姜宸低低笑了两声，最后又幽幽叹口气。

“说好不骗你——那就是瞒了。”

分了了心里“咯噔”一下，她怔怔着恍惚。

眼前之人，分明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姜宸。

姜宸嗤笑一声。

“声声，你这次回来昆仑墟一趟，你都见过谁了？清玄是不知道这些的，你师父忘道也是不敢说的……还能有谁呢？”

姜宸神色大变。

“哦，对了，还有黎素素，果然还是黎素素告诉你的。”

顾声声深深呼吸，她颤抖地往后退着。

他既然这样说，那么黎素素所言，便不只是单纯的离间计——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姜宸皱眉，倏尔又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沉闷压抑，仿佛是挤在喉头的气息，被强逼着吐了出来。

顾声声凝眸片刻。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姜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