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景

月亮被树叶一隔，被筛成了碎碎的光。

年华与时光。

匆匆一去不复返。

顾声声对镜的时候，忽地怔住。

她脸颊瘦削了很多，苍白的只叫人生冷。只剩下憔悴。

她眨眨眼睛：“这辈子，我顾声声都逃不出昆仑墟了。”

她不觉轻声笑了一下。

“姜宸，我好想你……”

济世堂——

姜宸看到了司昱巧在西房，留下的那封绝笔信。

他的表情慢慢敛住。

手指在信上收紧。

姜宸的眼底掠过一丝担忧：“声声……”

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可他的声声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任凭他如何探寻灵力，都再无踪影。

姜宸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声声……她为什么走了。”

姜宸的声音很轻，轻得恍若飞雪，不及落地，便已融化。

他苦笑着自言自语：“她走了，可我并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姜宸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然而，如果她离开他，这是她所希望的，那他就默默答应好了。

姜宸笑着低下头。

泪水悄悄涌进他的眼中。

露云山脚的庭院幽静，凉风暂至，清新宜人。

忘道戴着沉重的镣铐，品着顾声声为他煮的淡茶，欣慰地笑了笑：“好，我好徒儿的茶艺卓越非凡啊。”

顾声声昨日求取了清玄，可以允许忘道从牢狱放出片刻，在午后稍许晒晒太阳。

顾声声重新为忘道斟满。

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映在她的面颊，她抬起眼睛，淡淡地笑了笑：

“师父，你总是夸奖声声，也不怕昆仑墟别的弟子取笑。”

忘道抚一抚顾声声的额头。

“我忘道的徒弟是这个世间上最出色最好的司药，我看看谁敢取笑！”

“师父……”顾声声微微摇头，心里却一片滚热。

忘道望着天空，四周静谧。

他感怀道：“谢谢你，声声……为师已经许久未见到这般温暖的光景了，也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了……”

顾声声微微垂首，隐去泪光，她思量着接过忘道方才的话：“师父若不嫌弃，声声每日都可以为师父斟茶，陪师父说说话。”

忘道只是望着遥遥的天际出神。

良久，他抬起沉重的镣铐，费力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的神色渐渐变得慈爱：“声声，为师只有你这一个徒弟，所以啊，为师愿意将一切的好东西都给你。”

顾声声眉头紧蹙。

石桌上，温热的茶壶。

香气袅袅蒸腾。

忘道闭上眼睛。

他仿佛顷刻间苍老了很多。

顾声声看到忘道的神情，不由一惊，急忙扶住他：“师父……你怎么样？还好吗？”

忘道凝注她，忽然笑得慈祥。

他慈祥的就像天底下，所有关心孩子的老父亲：“声声，为师会保护你。”

顾声声怔了怔。

她有些不解：“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山脚下，流水的声音湲湲潺潺。

忘道想起一事，不由好奇道：“声声，你打算何时与姜宸成亲？为师临终前还能喝到我的宝贝徒儿的喜酒吗？”

顾声声又怔住。

她喃声：“师父，你又开始说这些胡话了，什么临终前，你记住是长命百岁。”

忘道颔首。

师徒二人在山脚的庭院中谈笑。

顾声声向忘道谈论着一些离开昆仑墟后的趣事，她开了一家济世堂。

她认识了司昱巧，周逸，姜宸，吴伯，曹大娘……

忘道静静地听着，不时地开怀大笑。

他的声声长大了。

将来有很多事情，必须要自己承受。

他只希望，在他还有能力的时候，可以让她永远这样开心地笑着。

忘道微微苦笑，只是不语。

他不知道，他还能保护她吗？

又或者说，他能保护多久。

桌上的茶凉透。

两名弟子缓步走到忘道的身前。

忘道要离开了，继续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去。

顾声声默然点一点头：“你们轻一点，对师父好点。”

忘道低头微一思索。

走之前，他忽然开口：“声声，如果姜宸伤害了你，你就杀了他。”

这句话，语气十分平静。

顾声声惊骇。

她向忘道望去，然而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忘道已经转过了身子，满头白发，他的影子斜斜拖在地上。

顾声声一怔，旋即笑道：“师父多心了，姜宸他不会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