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言

晨光熹微迷离。

顾声声定一定，目光凝落在宣政堂中央。

“声声求见清玄掌门！”

顾声声不顾弟子阻拦，奔至清玄的眼前。

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身后，虽然凌乱，可她的双目灼灼有神。

清玄止了话，不觉微微一怔，缓缓看向顾声声。

与此同时，黎素素也抬起头，暼了顾声声一眼。

场面清静。

清玄沉静片刻，目中尽是沉重：“黎夫人，声声她并非鲁莽之辈，此时前来想必定有要事。”

“掌门请自便，我随意。”黎素素颇有意味地一笑。

顾声声猝然心惊起，她知道黎素素也在这里。

她脸色愀然，周逸的仇，此时此刻她报不了。

“声声拜见掌门。”顾声声不动声色地道。

“声声，有何要事?”

“不知掌门一直想问我师父话，可问出了头绪？如若没有，声声可以一试。”

清玄震惊之下有些错愕：“此时?”

“是。”

“那你自携令牌前去便可。”

顾声声没有再让清玄说下去，她哀婉的声音阻挡了他：“可否……再求掌门，为声声打开牢狱的禁制?”

清玄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顾声声惘然。

清玄冷声道：“若携带令牌，昆仑墟弟子皆可入内，为何还要我替你打开禁制？”

顾声声垂头哑然，她正欲解释，却被黎素素插了一嘴。

黎素素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顾声声：

“她啊，灵力已废，形同凡人，仙道都已不是，怎么还能算你昆仑墟的弟子呢？”

清玄的面色虽平静，可眼神里的垂怜，顾声声却看得真切。

清玄眉峰轻轻蹙起：“好。”

黎素素淡然道：“既如此，掌门去便是，无需顾及我。”

顾声声敛容。

她不解。

黎素素救她一次便罢，如今竟然还在为她说话？

黎素素究竟想做什么?

“黎夫人，失陪。”

牢狱——

清玄再次解开那牢门上的一层隔离禁制。

顾声声再次见到了忘道。

她心中五味杂陈。

门锁一开，顾声声缓步走到忘道的身边，紧接着门锁又重重地合上。

忘道不甚在意地继续低头，自娱自乐地把玩手中的锁链，全然不在意来者何人。

“我都说了别来烦我！”

“师父……”

直到顾声声静静地蹲在忘道的身旁，她那双布满伤痕的手，覆在了他粗糙的手背上。

忘道忽然怔住。

“声声？”

他看到顾声声的手背，顺着轻轻地撸开她的袖子，只见满臂都是细小的伤口和裂痕。

“我的好徒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忘道眼眶微微湿润，他立刻给顾声声把脉，探出结果的瞬间，心下一冷。

顾声声黯然微笑，摇头道：“没事的，师父，你看声声不是好好的吗？”

忘道哀哀地又问她：

“你……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顾声声趴在他的膝头。

忘道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就像小时候一样。

忘道的眼中有凝重的神色。

可他手掌却轻缓而温柔。

顾声声抬眸，她用力笑得灿烂：“真的没事，师父。”

“师父不在你的身边，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声声，你告诉师父，不要怕。”

“师父……”

顾声声只是喊着“师父”，除此之外，再不愿多说一句。

忘道感觉胸腔里一股酸胀，心疼的要命。

顾声声就同他的亲女儿一般，如今却在外面受了委屈——委屈到，竟然肯来找他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师父。

“好孩子，你跟师父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司药的灵力呢……还有身上的这些伤……”

顾声声的唇角微微牵动：“在姜宸那里。”

忘道蹙眉：“什么？姜宸？你是说墨丞山庄那个姜宸？”

顾声声点头。

忘道双唇紧闭。

“师父，我来求您，说出渝州围剿的真相，亦是为了他。”

忘道默了声，神色冷了冷：“渝州？和渝州围剿有关系的……是姜宸？”

“是。”

忘道手上一阵阵发抖，只是说不出话。

“声声……你怎么可以和他……有牵扯呢……”

顾声声听到这话，有些愕然，她发觉了忘道是话里有话。

“师父，我为何不能与姜宸有牵扯?您说这话，是为何意?”顾声声不解地问道。

忘道一言不发，只是摇头。

“既然……我的徒儿选择了他，我……还能怎样?为师知道要怎么做，一会叫清玄来吧，我把来龙去脉告诉他。”

顾声声望着他，眼底有光芒流：“师父，声声以后不会再离开昆仑墟了……”

忘道看着笑盈盈的顾声声，心下一片痛楚：“好，我的好徒儿……”

顾声声笑笑，那笑有些恍惚而悲切。

“师父，声声想陪着您，哪儿都不去了 好不好？”

“好好，好孩子……只怕是师父心有余而力不足，为师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度过余生了。”

忘道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顾声声笑的单纯而真挚，如一抹轻淡的晓云。

“那声声就天天做糕点，带给师父吃。”

忘道心中百感交集。

仿佛还是顾声声幼年时，她常常和忘道头并头捱在桌前，师徒两个人说着悄悄话。

月光如水。

从窗前倾泻而下，如开了满地梨花如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