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翌日。

顾声声醒的比姜宸要早。

她回过头，毫无焦距的眼望向身后的姜宸，抿唇微微苦笑。

今日，她要赶在姜宸醒来之前走出去。

而姜宸，司药灵力洗涤魔气会耗费些体力，他应该还能再睡一会。

“姜宸……”顾声声顿了顿，苍白的面色中闪过一丝无奈。

今日之后。

大概不会再见了。

“姜宸，你要好好的。”

顾声声缓缓起身。

起来的瞬间，她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眼前昏黑，一阵强烈的眩晕，走路的步子也沉重了许多。

她右拳抵在唇前，轻轻咳嗽几声。

原来。

封印灵力和失去灵力，果然是两回事。

她以为，之前在济世堂可以那么多年不动用都相安无事。

原来，并不一样。

顾声声试图笑笑。

可那笑容，却如饮尽世间所有苦酒般苦涩。

她咬牙，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去。

回昆仑墟的路，很远。

离墨丞山庄大选还有几日。

为了赶上大选，她不眠不休地奔走了一整天。

明明是夏季，可顾声声却觉得浑身发冷。

月光照着她，仿佛落在肩上的是苍白的雪，沉甸甸地累在她肩头，渗入骨髓的冷。

她失了灵力，果然连走路都困难。

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夜色已深，周遭响起蝉鸣。

顾声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到了山脚下 ，如今她没有灵力在身，形同凡人。

根本无法打开昆仑墟的结界。

她如今能做的，只有等。

昔日摇曳的她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她轻咳。

咳了两声。

苍白微颤的唇出了血。

顾声声费力地抬手擦干，又清了清嗓，将喉中的血尽数咽下。

“干等不行……”

顾声声艰难从地上爬起，强撑着身体上前。

她的膝盖已经没了知觉。

“不行……我要见清玄……我要见掌门……”

顾声声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只感到干涩的喉咙在费力地颤抖。

她眼神恍惚，拼了命地一次次往结界上撞。

她知道这样打不开结界，但是这样能引起昆仑墟其他弟子的注意。

“只要……只要掌门出来……就好了……”

一刻钟。

顾声声的身体窜起阵寒意，眼前阵阵发黑，模糊到要看不清。

她再也憋不住，唇角一口鲜血呕出。

她方才吞下的血尽数涌出。

“掌门……师父……”

三刻钟。

顾声声全身的神经一根根死去。

“姜宸……”

她心里默念几声，踉踉跄跄地又撞了一下。

她再也看不清，再也撑不起来。

两眼一黑，晕倒之前，她隐约眯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匆匆朝她跑来。

白衣如月色皎洁。

姜宸醒来时，顾声声已经离开了三个时辰。

他下意识地揽了揽枕边，却发现根本无人。

姜宸立刻清醒过来。

“声声……”姜宸的话音缥缈。

没有回答。

他抬目凝视着空荡的屋子。

忽地垂着眼，在心里苦笑一声：

“为什么会这样……昨晚醉酒，果然，声声是不清醒的吗……”

果然。

他不应该吗？

手指微微张开，他释放灵气去探顾声声的踪迹。

“为什么，所有灵气流都在往自己的身上聚？声声……你都做了什么……”

姜宸的手耷拉下来，再无半分动静。

夜风吹过。

夜鸟惊啼，在夜空盘旋掠过。

顾声声再次醒来，是在昆仑墟。

她幽幽地睁开眼。

手脚发软，如处云端。

她忽地静默。

遍体清凉，上过药了。

一缕阳光漏进来，不急不缓地推动着光影变化，仿若时针为时间的游走划下痕迹。

像是陷入某种回忆。

顾声声盯着朦胧的光线，眼神有些迷离。

“离墨丞山庄大选不远了，必须去见师父……”

顾声声收回迷离的目光。

她扯了扯嘴角，眼中已然恢复清明，立刻起身出去。

“声声师姐醒了啊！诶？您这是急着去做什么？”

顾声声微愣，眼波晃动。

她一出门便碰见了守门的弟子小苑。

“掌门在哪里？”顾声声若有若无的轻语。

小苑挠挠头：“嗯？您不是和庄主夫人一起来的吗？怎么会不知道掌门在哪?”

顾声声一怔，面上皆是凝重之色。

“谁？”

“墨丞山庄的黎夫人啊！夫人扶着您进来的，您不知道吗？我想想，这会子掌门应该在与夫人谈话。”

顾声声皱眉，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宣政堂飞奔。

这个时候，黎素素来昆仑墟做什么？

是她把她带上来的?

她握紧拳头，强抑怒火。

三天前还想杀她的人，怎么又会把她带进昆仑墟?

顾声声喘着粗气，她顾不得其它，只管往宣政堂跑。

她心中的不安似乎正在逐渐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