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丞山庄——
姜宸静默了一会。
微风习习,拂过发梢,眼帘微垂。
清晨的露珠,从树叶滑落到姜宸的眉毛上。
小时候在墨丞山庄,所有人都把他当出气筒一样欺负,嘲笑。
长大后在墨丞山庄,欺负他的人少了,但无视他的人多了起来。
他仿佛不存在一般。
他说的话没有分量,山庄指令和任务也不给他分配同伴,还总是把最难的事情交给他,让他孤立无援。
现在。
他不再被无视了。
因为庄主大选在即,他是两个继承人之一。
但看向他的目光。
无一例外都带着嘲讽。
他们抱着看戏的心态,想要看看这个早早被逐出家门的异姓子,在大选中会如何惨淡收场。
姜宸在这些异样的目光和嘲讽声中,缓缓走了过来。
从派门一直走到大殿。
看似几段路,却是举步维艰。
“兄长来了。”墨萧冷哼了一声,走到姜宸的面前,“父亲很挂念你呢,听说你做任务时受了伤啊,严重不严重?”
“嗯。”
姜宸微微侧身,冷然看着墨萧。
墨萧笑了笑,扶着桌椅坐了下来,往后微仰道:“受伤了可不行,快快快!来人!快去,我房里有上好的金疮药,拿来给我兄长。”
于是便有人作势,要跑去给姜宸拿金疮药。
姜宸微微一礼,淡然道:
“不必,已经好了。”
墨萧又笑:“好了啊,那就行,那就行。退下吧你们,金疮药不必拿了。
姜宸只是继续往前走。
他对墨萧的话能少搭理几句,就搭理几句,墨萧的心眼子很多,他若说多了,容易被下套。
墨萧咧了咧嘴。
“那兄长,你的伤是怎么好的啊?听说魔道和昆仑墟叛徒双面围剿呢!你一个人怎么跑得出来?”
姜宸皱了眉头,微微愣住。
他不愿意再回想那天。
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他还活着。
倘若遇到的不是顾声声,他可能真的已经死了。
不过——
姜宸的表情凝固。
“你如何知晓是双面围剿?”
出那次任务的只有他姜宸一人。
除此之外,知道的便是清玄掌门与顾声声。
何况,清玄掌门为了不打草惊蛇,到渝州处理后续,也是一人前去,如何又能有旁人知晓?
墨萧眯起眼睛,歪歪头摊摊手,样子像极了狩猎的蜘蛛。
编织细密的网,等猎物上门。
墨萧盯着姜宸,一字一句地说:“兄长不妨猜一猜?”
姜宸一震。
他是串通了昆仑墟叛徒还是魔道?
他怎么敢?
姜宸面若寒霜。
“为了杀我?”
以除掉自己的竞争者吗?
墨萧点点头:“答对了。看来兄长可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痴傻。”
墨萧抽出剑往姜宸的身旁一举。
剑锋堪堪擦过他的身子,在肩缝处留下一道口子。
墨萧寸寸逼近,嘴角微微上扬,不急不缓道:“有文有武,兄长可真是庄主的好人选。”
姜宸径直往一旁挪了挪身子。
他并不多说什么,也不想与墨萧过多计较。
见姜宸没什么反应,墨萧没了兴趣,把剑收了收,继续说下去。
“兄长想不想当庄主?弟弟可以把这个位子让给兄长。”
墨萧的语气,就好像他早已是庄主。
而姜宸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狗,需要他施舍一口饭吃。
姜宸沉默不语,只是继续往前走。
“兄长别急着走啊,虽说回山庄要向父亲请安,但是早一点晚一点不要紧的。”
身后是墨萧无尽的嘲笑。
姜宸轻叹,加快了步子。
清晨。
有鸟声轻唱。
有细风微凉。
也有人迟迟不作声。
姜宸顿足,敲了敲门框。
里面没有动静。
门开着。
可门帘没拉,姜宸站在门外等着。
墨青云的声音有些沙哑:“谁在外面?我不是说过,谁都不准来我的起居室!”
姜宸的笑容有些单薄。
“庄主,是我。”
墨青云冷笑,笑的有点呛咳。
“你就更不必来了。”
姜宸笔直的站着。
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砰!”
瓷碗摔在门框上,就摔在姜宸的耳边。
里头传来了墨青云的辱骂:“滚吧。”
姜宸抬起手,捂了捂耳朵,却染上一手鲜红。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姜宸倔强的脸上:
“是。”
姜宸的拳头在身侧握紧。
他的指骨煞白。
他无所谓地在水池中洗了洗手,任由耳朵上的伤口往下滴血。
在他眼里。
这算是给父亲请过安了。
还好,这次他心情没有很差。
一阵风吹来。
呼啦啦将屋外的花吹起。
花瓣轻薄易碎。
被扬得漫天飞舞。
碎花屑悠悠飘坠在姜宸的脸上。
那样的轻盈。
轻得,不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