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站在沈嗣家门口,抬着头望着大门。
他不敢进去。
二月红复杂的眼神还在眼前。
还有那声悠长悠长的叹息声。
那句“你走吧,我这儿容不下你了”还在耳边。
他害怕沈嗣也会露出那样的眼神,也会叹气。
也会说,“容不下你。”
陈皮眸色沉沉,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今夜无月,只有星星。
看起来格外明亮。
夜风簌簌,吹着寂寥的树梢。
凉风闻起来,也有股凄冷的味道。
陈皮慢慢坐了下来,靠在门框,背对着大门。
算了,还是算了吧。
何必再去打扰他呢?
只需要知道沈嗣安好就可以了。
眼皮耷拉着,一双凶狠的三白眼此刻看起来有点茫然。
“咳咳咳!怎么不进来?”
大门轻轻打开了门缝,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
陈皮仰起头,瞧见了沈嗣那张脸。
没有拿油灯和灯笼。
被笼在夜色黑纱里的沈嗣有些朦胧。
只有一双如烟如雾的眼睛直直烙在了心口。
比晚星还要明亮。
不是这双眼睛像晚星,而是晚星像这双眼睛。
似乎在心口点燃了星火。
陈皮愣愣地仰着头,他不知道心里汹涌起的是什么情绪。
直到又一阵凉风吹过。
邻里家里有一只狗突然犬吠了一声。
“咳咳咳!”沈嗣又咳嗽了好几声。
陈皮连忙窜了起来,帮沈嗣抚着背。
“你怎么出来了?这么冷的天,你病才刚好!”
沈嗣浅浅笑着,一只手覆盖上陈皮拉着他胳膊的那只手。
“你也知道冷啊,就这么坐在门口。”
“饿不饿啊?我给你留了饭,先回家吃口饭吧。”
陈皮抿了抿唇。
心像是被一只手握住了,又酸又涩。
被赶出师门的时候他没有哭,东躲西藏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可是这时候,陈皮的眼里带着泪花。
他连忙眨了几下眼睛,把泪水逼了回去。
低声回应了一句,“好。”
语气里带着鼻音。
沈嗣听得清楚,轻轻笑了笑。
吃饱饭,洗干净自己,陈皮就呆在沈嗣的房间里面。
帮沈嗣换了手臂上的药。
他的动作很轻,没有弄疼沈嗣。
重新缠绕上干净的纱布。
“你……”陈皮踌躇着,不安地捏紧了手里的药瓶。
拿余光瞥着沈嗣的神情。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啊。”沈嗣一点点掰开了他的手指,从他手里解救出药瓶。
“有哪里受伤了吗?疼吗?”
眼里赤诚地只有担忧。
“没有受伤,不疼。”陈皮讷讷地回答着,“我把水蝗整个堂口的人都杀了。”
沈嗣点点头,等待着下文。
“不过我没有杀他家的老弱妇孺。”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陈皮真的怕极了,万一神佛在降下报应的时候,牵连到了沈嗣,那该怎么办啊!
“我还被师傅赶出师门了。”
“你别怕,就算没有师傅的名号,我如今也有能力保护你了。”
沈嗣抬起手,在陈皮怔愣时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细硬的发丝就像他的主人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陈皮一向是个好孩子。”
“水蝗是个恶人,他的堂口办的也是买卖人口的恶事,你杀了他,反而是做了好事呢。”
“况且,你不是没有牵连无辜的妇幼吗?”
一双微凉的手捧起陈皮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沈嗣神色温和,但分外坚决。
“陈皮,你该知道我不是菩萨,我是个人,有自己的偏爱。”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看着你从那么一点高的孩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护着你的。”
“所以,别怕。”
陈皮把脸埋进那双手里,闷声闷气地,“嗯。”
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回到了有着暖黄色灯光的家里。
作者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你什么都没有说,夜风惊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