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更骇人听闻的事情也在这一日发生了。
二月红的徒弟陈皮屠了四爷水蝗满门。
这件事传的风风雨雨。
很多不知实情的人随意揣测着。
是不是陈皮野心勃勃,想要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四爷。
或是不甘心屈居二月红之下,想叛出师门了。
这一日,水蝗的堂口弥漫着冲天的血气。
凄厉的哭嚎和喊叫听得附近的人心惊胆战。
陈皮杀了很多人。
两只手上都是滑腻腻的血,让他几乎握不住刀。
于是就用布条把手和刀柄缠在一起。
身上的衣服也吸饱了血,一拧就能拧出淅淅沥沥的血珠子。
陈皮都没有在意。
他只是把围在水蝗身边的伙计都杀了。
然后沉默着,一刀又一刀砍在水蝗身上。
他没有立刻杀掉水蝗。
分外冷酷地听着对方哀嚎。
直到对方失血过多昏死过去才一刀劈开了他的脖子。
喷溅而出的动脉血溅了陈皮一脸。
一双眼睛似乎都弥漫上了一层红雾。
斩草要除根,否则他们回过头来就会反咬一口。
陈皮只恨当时没有把那些伙计都杀了。
要是都杀了,那沈嗣就不会遭了报复。
逃出去的下人要杀!
卷包袱跑的门房要杀!
那群吵得要命的女人也要杀!
陈皮最后从堂口一直追到观音庙前。
他想杀的人只剩下眼前的那群老弱妇孺。
他们被陈皮堵在观音庙前。
此时庙宇里面空无一人,早就害怕得跑了。
只有几炷插在香炉里的香还在冒着白烟。
慈悲的菩萨坐在莲花台上,低眉垂目。
白烟氤氲了她的脸。
好似正透过雾气看着那场惨无人道的屠戮。
陈皮高高举起屠刀,猩红的眼睛恰好与观音的眼睛对上。
‘在观音庙前杀人,会有报应的!’
良久,刀又被轻轻放下。
“滚!”嗓音沙哑。
抱着孩子的女人向他磕头,相互搀扶的老人也朝他磕头。
这才仓皇地离去。
陈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前的血雾似乎在这一刻被抹去。
他黑色的布鞋也吸饱了血水。
踏进观音庙的时候,在这个地方留下了浅浅的鲜红的脚印。
陈皮跪在观音庙前,刀被扔在一旁。
“我求您,保佑沈嗣一定要平安活下来!”
“所有的杀孽都是我干的!”
“你要报应就来找我!不要牵扯沈嗣!”
“如果你真的有灵,就开开眼吧!别把他带到地下去,他怕冷,遭不住阴曹地府的苦寒!”
每说一句话,他就嗑一个头。
“咚!”一声,脑门实实在在砸在地上。
没两下,额头上就出血了。
曾经发生的一幕似乎在这一刻重演。
一样冷得彻骨的冬天。
从前的陈皮为了奶奶在沈菩萨门前磕头。
只求救人一命。
此刻的陈皮为了沈嗣在观音像前磕头。
只为了沈嗣能醒过来。
“你要索命就来索我的命!我贱命一条,能活这么多年都是幸运!”
“可沈嗣不一样,他还要看新年的烟火,还要看春天开的花,他还要活好多好多年!”
“把我的命给他吧!求您了!”
陈皮深深匍匐在观音像前祈祷。
健壮的少年此刻好像还是几年前的那副身形。
瘦弱又矮小。
只有观音石像依旧无悲无喜地低眉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