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那么……不重要吗?”
烤兔肉滋滋作响,一滴油滴落篝火,窜起了一团旺盛的火焰,照亮了程少商的眉眼,如面明镜,照出她眼底浓浓的不解和难以压抑的难过。
这一年,程少商跟着灵昭出门游历,她见过流离失所的难民,无家可归的孤儿……相比他们,她幸运很多。
先有国后有家,程少商明白这个道理。她知道阿父阿母心中有大义,可看清后,她更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大义之后没有小爱,为什么他们那么吝啬、舍不得给予她一点关爱?
他们放任她在程家自生自灭。
她始终记得,挨饿时恨不得啃上一口树皮的难熬,连带着她现在还有时刻怀揣食物的“陋习”;她始终记得,幼年时被一群孩子堵在墙角,他们嘲弄着 —— 她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幼年的伤疤很深,岁月将其变淡,却从未将其抹平。
“嫋嫋,你无需想那么多。”
“世上有很多事情分不了是非对错、轻重缓急。”就像程始夫妇抛下程少商、在外征战十多年,灵昭觉得,有部分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悲哀。
女娘没有儿郎重要。
“前些日子,你不还说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么。”埋怨委屈的前提是有所期待,灵昭知道,程少商如今这么矛盾,是理智让她心有芥蒂,情感又让她心怀希望 —— 世上怎会有不爱儿女的父母呢,“你阿父阿母怎么待你,你怎么待他们就好了。”
“但 —— 嫋嫋,”
“你是为了自己而活,不是为了你阿父阿母,也不是为了我。”
“你要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鲜艳橙红的火焰似乎在对面人的脸颊上跳跃,却比不过对面人明媚的眉眼,那般璀璨,像一束照进她心底永不散去的光。
程少商笑了。
程少商眼睛亮晶晶的,她凑到灵昭身边,又恢复活泼爱动的性子,“昭昭,兔腿肉最好吃了,不过,”程少商拖长尾音,她眼里带着一丝促狭,“兔子是我用机关抓的,所以,兔腿只分你一个。”
灵昭用胳膊碰碰程少商,“兔子可是我烤的,你今日走神一天了。”
“那,好吧~兔腿都是昭昭的~”
“我一个人吃不下两个……”
无垠的星空下,两个女娘嬉笑晏晏,肆意又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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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程家庄子。
程少商正拿着又短又旧的外衣往身上套,一旁的莲房眉头紧锁,若放到蒸笼上,莲房的脸都能蒸出几道褶子,“女公子,要不……不装了?为了试探家主他们,也不必弄成这样啊。”
“若我真生活在庄子里,我一定穿这样不合身的旧衣裳,”程少商穿好衣服,她站到铜镜前,捏捏脸颊,“莲房,我感觉我吃了几天素,没瘦啊。”
“面色太红润了,这样不行。”程少商赶忙指挥上莲房,“快把脂粉盒拿过来。”
做戏要做足。
她阿父阿母今日回京。
她要让他们好好看看 —— 他们不管不问十多年的女儿(程少商)本会活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