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简视角)

玛丽给阿黛尔小姐上课时，我就坐在书房里陪她们，看书或画画，当个快乐的旁听者。这样悠闲的日子是我很少能享受到的。我很快和阿黛尔熟悉起来，她像称呼玛丽那样亲昵地叫我“简小姐”。我随身带来了伊丽莎白的两本书，吃完晚饭后我们聚到费尔法克斯太太温暖的房间里，听我给大家读书。

这所宅子里人员简单，除了管家费尔法克斯太太、阿黛尔和她的保姆、几位仆人之外，常年见不到陌生面孔，所以大家都很欢迎我。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佣，名叫格雷斯.普尔，十分奇怪。我曾不止一次听到她发出低沉而缓慢的大笑：“哈！哈！”伴随着怪声怪气的嘟囔。她总是待在三楼一个房间里，偶尔出来，端着脸盆、盘子或托盘，去厨房拿一壶黑啤酒上楼。

“你又在关心普尔太太了？”有一次，玛丽见我看着她的背影出神，打趣道，“你看那些小说看迷怔了，她是做针线活儿的女佣，只是性格古怪些而已。”

我也觉得自己这股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很可笑。她面目严峻，神态沉着，丝毫没有能引起别人兴趣的地方。但我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像桑菲尔德这样的古老庄园总会藏着一些秘密，我甚至猜测她是否也是个隐匿身份的女巫？我和她搭了两句话，她身上确实没有一丝一毫魔法波动。看来格雷斯.普尔确实是个普通女佣，我的种种疑心与猜测真是太可笑了。

来这儿的第四天上午，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设计新的拼字游戏，玛丽对阿黛尔的教学方式给了我启发。正当我把几个别针和发夹变成拼字卡片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我大吃一惊，举起魔杖挡在身前——我以为是哪个女仆来找我，打算悄悄地给她施个“一忘皆空”。那女子也吓了一跳，手里的点心盘掉在地上。是玛丽表姐。

“果然，”她喃喃地说，“你果然也是。”

“恢复如初！”扶她坐到椅子上、把门锁好后（原谅我之前的疏忽），我对摔碎的点心盘念道。她瞧着我抖动魔杖，乌黑的睫毛像蝴蝶的触须般抖动，手指捻着裙子上的花边，捻出一道道褶痕。

“所以，”我的声音也在颤抖，从前考O.W.L和N.E.W.T时都没这么紧张，“你知道罗斯姑姑是女巫？黛安娜和圣约翰呢？还有你父亲，他们知道吗？”

“别害怕，简。无论你们是什么人，是女巫、异教徒还是吉普赛人，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只有我和黛安娜知道，我们知道很多。你也是霍格沃茨毕业的，对吧？”

我和叔叔原来的猜测被全盘推翻，像沙堡被海浪一瞬抹平。玛丽那不疾不徐的声音缓慢诉说了她童年的故事：她的妈妈，我的罗斯姑姑，在她和黛安娜小时候讲过许多有趣的“童话故事”，最吸引人的是一座叫“霍格沃茨”的魔法学校的故事。她们也曾以为那些都是虚构，直到姑姑去世，她们回家收拾母亲的遗物，发现了一根魔杖和几本日记。

“我们在圣约翰回来前藏起了妈妈的与魔法有关的东西。他是个宗教狂热分子，妈妈没有给他讲过魔法的事，因为他出生后没有显示出任何魔力——我看了她的日记。她寄希望于我和黛安娜，又担心如果我们拥有魔法，这个家庭的和平安宁会被摧毁。但是，‘梅林在上’，是这么说吧？我们都与魔法无缘。”

她伸手拿过我的魔杖，爱惜地抚摸它身上每一根纹路，柳木的柔韧光滑与她纤细的手指很相配。“如果那些故事，真的只是故事，该有多好。”她着迷似地试图挥动魔杖，“我真羡慕你，简。”

“看到妈妈的魔杖和日记，我才知道她为我们编织了一场美妙的梦境，当然对你们来说，那是现实。我对你的身份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想，你给我们念的那本小说让我更不安了——刚刚亲眼所见，我才确定，亲爱的简，你也是一名女巫。”

她望着我的脸——我从镜子中看到，由于紧张和害怕，我本就平平无奇的五官几乎扭曲，脸色难看得吓人——扑哧笑了：“小家伙，你害怕得像只小云雀，用你们的话说，小猫头鹰!难道我会把你送给教会吗？”

那些别针和发夹已经变回了原型。玛丽拾起几个，把我的头发扎紧别好：“给我施几个魔法开开眼，好吗？我还没见过有人用真正的魔法呢。”

直到女仆莉亚来叫我们吃午饭，我才恋恋不舍地停手，玛丽几乎丢弃了淑女的礼仪风范，兴奋地拍手跺脚。这个秘密的揭露和坦白没有使我们变得疏远，反而让我们更亲近了，刻在骨子里的对魔法的热爱与接纳，比血缘的纽带更紧密地将我们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