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伊丽莎白视角)

回到巴黎没过几天，莉迪亚就去找那位年轻画家学画画了。二月的一个下午，天气已经转暖，我从报社回来就看到她冲出卧室，得意地举着几张纸和一块花花绿绿的布料。

“瞧呀，丽兹！”莉迪亚喜气洋洋地嚷道，“我给你的礼服大变样了！”

我目瞪口呆。那块“布料”，仔细看才发现是我为布斯巴顿校庆晚宴准备的礼服，但确实如小妹妹所说，“大变样”了。腰线被收紧了些，领口开得更低，下摆上镶满了各种花边和褶纱，色彩鲜艳夺目——它原本只是一件浅蓝色的礼服长袍而已！

“莉迪亚！后天晚上我就要去赴宴了，你这是干什么?我去哪订一件新长袍？”我气得抽出了魔杖，如果她不承认她的胡闹我就打算让她吃点苦头，出一星期疖子什么的，免得她总跑出去学些奇奇怪怪的“潮流”。

“快穿上试试啊，”她撅起了嘴，“你们巫师穿的那种口袋似的玩意儿也太丑了！你的正常衣服也太单调，简直像个修女！我可改了好几天才把它弄的漂漂亮亮，你一定会成为晚宴的焦点!”

我禁不住她的念念叨叨、吵吵嚷嚷，换好衣服走出来。我的镜子打着哈欠说：“你今天真奇怪，简直像个麻瓜。不过比你平时灰头土脸的丑样子好得多！”

“闭嘴吧，大傻瓜。”这面镜子是米娅送给我的，对我的着装打扮总会用各种难听话加以嘲笑，比破釜酒吧客房里的梳妆镜还惹人烦。玛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到客厅里，她们两个齐声发出惊呼：“哇！”

莉迪亚兴致勃勃地坐到我身后，动手给我编起头发来，坚称她问一位夫人学的发型与这件衣服极相配。玛丽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我不相信这是伊莱扎自己的风格，她智慧的头脑偏爱朴素的装饰。莉迪亚，这是你的主意吧？”

“不好看吗？”她对着我的头发上下摆弄，随口说道。

玛丽没有回答，似乎在搜肠刮肚，找出她读过的典籍中能恰当评价的字句。连我自己都很难说出这件衣服的好看与否。唯一适合形容它的词是“新奇”，既不像巫师的服装，又和麻瓜服饰区别明显——我敢肯定，无论穿到麻瓜还是巫师的宴会上，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没办法，布斯巴顿的晚宴迫在眉睫，珀波最近休假，预言家日报的代表人员只有我——巴黎的梅格夫人制衣店比风雅牌巫师服装店做工慢得多，再订一条肯定来不及了。我对莉迪亚“美丽极了”的评价质疑到了极点，可是只能硬着头皮穿了，总不能来一道切割咒，把衣服撕得破破烂烂、毛毛躁躁吧？

去布斯巴顿前，我在办公室里犹豫了很久：没关系，我只是一个英国记者，没什么人会注意到我对吧？如果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是一个外国裁缝做的，毕竟不太可能有巫师认出这像麻瓜衣服吧？一开始确实很顺利，我坐在外国来宾席上，除了一位俄国男巫瞄了我几眼外没有任何风波。直到最后一道甜点撤下，布斯巴顿校长站起来优雅地一挥魔杖：“现在，各位来宾，以及孩子们，请享受音乐与舞蹈的魔力吧！”

我慌了神，没想到居然会有舞会！一眨眼那位俄国男巫就来邀请我：“伊戈尔.梅斯科夫，俄国国际魔法合作司。您能否与我共舞一曲，小姐？”

“伊丽莎白.贝内特，英国预言家日报。”他微笑着拉起我的手：“波尔卡，可以吗？”

梅斯科夫先生是个好舞伴，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舞步平稳又充满韵律感。我仔细听着伴奏乐，感到一丝熟悉：那位弹钢琴的女巫弹的是李斯特的《但丁交响曲》，这首曲子我曾在乔治.桑的客厅里听他亲手弹过！我没想到法国巫师与麻瓜的联系如此紧密，要知道英国巫师的音乐传统程度令人发指，更别提公然演奏麻瓜作曲家的曲目了。

跳完一曲该换舞伴了，我和梅斯科夫道别，他行了个吻手礼。我不想继续跳，走到一边休息。

“您好，请原谅我的打扰，请问您的礼服是在哪家店铺订做的？您穿着真是别致，我想我女儿也会喜欢这种独特的风格。”一位戴着金色假发的夫人走过来问道。

我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这是一位外国裁缝所作，那位女巫和我，嗯，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为我私人订制的。”我绞尽脑汁编着话，希望把她糊弄过去。

“哦，我叫艾瑞塔斯.尼古拉斯。您是贝内特小姐，英国来的记者小姐是吗？那位有着奇思妙想的女巫也是英国人？您能把她介绍给我吗？”

我听说过尼古拉斯夫人，她是全法国乃至全欧洲最富有的女巫之一，继承了三任丈夫的大笔遗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有些传言说她脾气骄纵、华贵奢侈，是法国巫师界的社交皇后。我虽然不害怕她，但也担心惹上麻烦，于是继续搪塞道：“她在各国游历，行踪不定，很抱歉夫人，我也是偶尔才联系到她。”

她有些失望，不过没再多纠缠。有几位女巫也注意到我礼服的不同寻常，在我经过时同男伴窃窃私语。梅斯科夫先生又邀请我跳了一曲，不过直到离场没有发生其他变故，我舒了一口气。

晚宴结束后第二天，我正在报社整理昨天的素材，准备完成稿件发回伦敦，格里芬在一边无聊地等着我写完。突然“啪”一声爆响，一个鼓眼球、皮肤皱皱巴巴的小东西出现在房间中央。

“您好，贝内特小姐，夫人让芬顿来给您送请柬。”这个家养小精灵一边鞠躬一边说，细长的手指递过一封精致的信，“夫人让芬顿在这里等贝内特小姐的口信。”

“四分五裂。”我指着信封念道，心里对寄信人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