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伊丽莎白视角)

舞会之后第二天，我就去伦敦找副主编沙克尔先生，到对角巷时已经是午饭时分，于是他邀请我去破釜酒吧喝一杯。

“伊丽莎白，”他喝掉半杯火焰威士忌，转头看了看四周，布下几道静音咒，“莱斯特兰奇部长身体状况愈发糟糕，他快辞职了，最迟今年圣诞节左右。”

在法国的两年多，我对国内的政治形势并不太熟悉，虽然预言家日报常常在不同报道中体现局势和政治立场，但是我们这些驻外记者只需写些国际魔法合作交流、发生在国外的新鲜趣闻和魔法事故的报道。如果不是和米娅常常通信，恐怕我连拉多福斯.莱斯特兰奇部长的性格和行事理念都不得而知。

“现在谁最可能接任？”我对魔法部的风谲云诡并不太关心，但很好奇沙克尔先生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霍滕西亚.米利菲特。她原先在法律执行司工作，我听说她是保守亲麻瓜派，”他朝我挤挤眼睛，“而且很喜欢读麻瓜小说。伊莱扎，你的机会到了。”

一瞬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其他巫师或许不会关注最近两年麻瓜界出版的两本奇幻小说，但是沙克尔是格兰芬多出身，对血统偏见不深，又是《预言家日报》的资深编辑，魔法界和麻瓜界的热门书籍他都会一读。如果米利菲特夫人成功继任魔法部长，那她很可能推行一些有利于我的小说在魔法界出版的法律。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旧事：“请问马克西米利安.沙克尔.斯拉格霍恩是您什么人？”

“他是我姐姐的儿子。”

我们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三年级时的文学社解散风波，马克西米利安是为数不多支持我们的纯血社员，他是个拉文克劳，为了文学社曾激烈地和他在斯莱特林的堂哥大吵一架。现在想来，当时他向校董会和魔法部出示的那份解释函就是出自他的舅舅之手了。

“您为何这么维护我？或者说，支持巫师界的文化新潮？”虽然沙克尔热忱大方，但我还是心存疑虑。

“这个嘛，小姑娘，我还不能告诉你。你要不要和我立一个牢不可破誓约，以此验明我绝无恶意？”

这个玩笑不十分高明，但多少打消了我的疑虑。副主编接着又对我的工作进行了一些安排，最重要的一项是，接下来到圣诞节假期前的日子，我都会留在英国，协助报道明年魁地奇世界杯的相关准备事项。可怜的珀波，他又要独自完成他最讨厌的伏案撰稿工作了。

我去米娅家住了两天，韦斯莱先生和夫人热情好客，几乎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另一个女儿。米娅和我抱怨她的司长是个多么顽固不化、死板固执的人，我尽可能地安慰她。“等着吧，伊莱扎，我保证这几个月就会让你见识到巫师中最腐朽、最落后气息的代表人物——我们的亚克斯利司长！如果你在圣诞节前采访他，那接下来的一年都会做噩梦！”她把一头红发甩得刷刷作响，像极了我们一起救露易莎时的模样。

从韦斯莱家回到自己家——这是我第一次使用壁炉和飞路粉回家，我敏锐地感受到家中气氛的不同寻常。妈妈走进我的房间里来，表情极其郑重地说：“丽兹，你绝不可以暴露你的魔法！我告诉宾利先生他们，你身体不好，进城去舅舅家休养了。所以你在他们离开内瑟菲尔德前别在人前露面，听到没有？”

我大致猜到妈妈打的什么主意，但并不觉得悲伤或失望。我打算把我们写书赚钱的事告诉妈妈，并且，如果姐妹们找不到合适的丈夫，我一辈子和她们一起生活也是可以的。我们现在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了嘛。

“天哪，你在说什么胡话！”妈妈听完后举起双手，“那些钱嘛，你们平分当嫁妆钱；可是不结婚，一辈子当老姑娘！绝不可能！你是个，是个巫师还好，简和莉迪亚要是嫁不出去，我的孩子，你难道要逼疯你的母亲吗？”

妈妈歇斯底里、大吵大闹、泣不成声，最终我们只好各退一步：我保证接下来的几个月不出现在“贵客们”面前，她也不再向我提让姐妹们结婚一事。不过当我把两本书的收入按比例分给姐妹们和露易莎时，她们却神色各异。

玛丽嘟囔着要再好好读读她的大部头，积攒一些灵感；吉蒂对分成没有太多兴趣，一直拉着莉迪亚给她讲巴黎的新鲜服饰和景色；露易莎担忧地望望我，又望望简；简则微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等我和简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向我表明了她对宾利先生的好感甚至爱慕。

“他有见识，脾气好，人又活泼，我从没见过这么讨人喜欢的举止！——那么端庄，那么富有教养！”

“这么说来，他是个完美的人喽。”我打趣道。

“虽然我们在法国也遇到过不少可爱的青年，但我觉得宾利先生即使和他们中最优秀的相比，也毫不逊色。”

“哦！你知道，你通常太容易对人产生好感了。在你眼里，天下人都是好的，都很可爱。”

“我不愿意轻易责难任何人。你放心，宾利先生绝非欧顿子爵、艾梅先生那样浅薄无知、自高自大之辈。他发自内心地尊重我们，对我的态度既不过分暧昧，也不缺乏热情。”

我心里并不服气。在巴黎时也有几位男士热烈地追求过简，但他们的为人处世要么轻浮不堪，要么傲慢自大。简对他们以礼相待，但从未产生过对宾利先生这样深厚的感情。而这位宾利先生的为人我不好说，毕竟只在舞会上有一面之缘，但他的两个姐妹在舞厅里的举动，却和从前那些傲慢无礼的家伙颇为相像。再者，横亘在我姐姐的追求者，不论是宾利先生还是其他人面前的，还有两座山峰：我的女巫身份，简和我们的作家身份。

我决意保护好简，绝不让她在宾利先生和他的姐妹朋友面前受到轻视。而她能否收获幸福，我的魔法是否会毁去一桩可能的美事，这些问题积压在我的心头，像七月的乌云一样预示了接下来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