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芜媛和余晟津坐在窗边低头吃饭。
毕业多年，他们发现学校的饭菜味道依旧不变。
他们吃饭真的太安静了。
安静到太沉寂。
显然跟其他桌子上的人格格不入。
这一次不同，廖芜媛想说话。
“我说……”廖芜媛欲言又止，“阿晟，今晚你教我做什么？”
“你想吃什么，我就教你。”
余晟津夹着汤里的排骨，朝着嘴巴里送了进去。
望着他在嚼排骨，廖芜媛用手指算着说：“红烧排骨，土豆胡萝卜汤，凉拌黄瓜，清炒菠菜。”
余晟津笑着回应：“点菜呢？要这么多？”
廖芜媛吃了一口炒饭，干巴巴地看他：“算了，我还是不要凉拌黄瓜好了。”
余晟津说：“女孩子就应该少吃点凉的，多吃点温热的，这样才不会把身体搞坏了。”
廖芜媛朝着他的脸亲了一下：“阿晟，你真好。”
余晟津淡淡地回应：“是你好，才会遇到我。”
吃到半路，廖芜媛把自己的黑发用鲨鱼夹了起来，但还是有些不争气的碎发在脸颊旁，看着很有上个世纪的盘发新娘的韵味。
廖芜媛难得把饭菜吃完，余晟津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小腹：“饱了没有？”
廖芜媛轻声回应：“饱了，太撑了，跟怀了一样。”
余晟津笑着说：“你又没怀过，你怎么知道？”
廖芜媛倒是很认真回复：“我妈说过，以前有我哥的时候，肚子老压着，就跟吃饱一样。不过我哥总动，隔着衣服总能看着一个手脚乱动，折磨死她了。”
吃完饭，周围简单地逛了逛，廖芜媛居然有些困了。
他们坚持到了音乐室门口，把门打开，又关上。
他们坐在架子鼓旁先后坐下，廖芜媛靠在一旁轻轻脱下风衣，倚在余晟津的肩膀上闭了闭眼。
这一闭眼，就是睡了四十分钟。
廖芜媛醒来的时候，发现余晟津仰着头也在一旁搂着她睡着了。
她轻轻地蹭了蹭脸叫他：“阿晟。”
余晟津半睁着眼睛：“嗯？醒啦？”
“对不起阿晟，我可能碳水吃多了。”
“没事，你要是还想休息，就在这休息。我去给吉他调一下琴弦，这个吉他应该看着好久没用了。”
余晟津慢慢地站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廖芜媛扶着他的手臂慢慢站起来，但有些不稳，只剩下了一个颤巍巍的身体。
余晟津一把搂住她的细腰，俩人就这么彼此看着。
廖芜媛慢慢直起身，一把抱住他：“阿晟……”
“嗯。”
“希望时间就这样停着，我不想松开。”
“那就多抱抱。”
他抱紧她，亲吻住她的发。
“阿晟，有你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
余晟津抱紧她：“小媛，有你我也很满足，真的。我很感谢可茜，因为她我才认识你，让我明白你是那么好。”
廖芜媛哽咽了：“我真的……真的好吗？”
“好。”
他的语气带着坚定，又带着一丝孩子气。
她不敢爱他太深，因为哥哥的事情已经够让她内疚了。
可他依旧不怨，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不敢想，更不敢闹。
他带着她来到一旁拿着吉他包，只见他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沿着吉他包拉链打开，接着轻轻地从包里取出吉他开始调试。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廖芜媛帮他简单拍了几张照片。
“想听什么歌？”
“嗯？”
女人放下手机，眼前的男人已经坐稳在一张蓝色的板凳前。他很自然地把琴头放平，手臂自然下垂，而右手处在了音孔的正上方。他很熟练地凹陷卡在大腿上，还在低头默默地继续调试着吉他，眼神还时不时看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又把一旁的钢琴打开，简单地按了几下键，所幸钢琴常用，所以不需要怎么调试。
她默默地把钢琴给盖上，脑海里浮现了一首歌，但又不知道男人是否知道。
她平坐在钢琴凳上看着他，男人已经准备好为她弹奏一曲。
“你要不要简单地操练一下？我怕你忘光光啦。”
“这倒不需要，只要你哼几句，我就能给你弹完整的曲子。”
“说实话，你吉他什么时候学的？”
男人思索了一会儿：“初中，当时随便玩玩的。”
女人笑着看他：“那你倒是很认真。”
“说说看。想要什么歌？”
“你会什么？”
“目前也就只有齐豫的橄榄树了。”
橄榄树……她没听过。
可是望着外面的艳阳天，她想起了一首歌。
这首歌在哥哥的车里听过，很伤感，但她很喜欢。
“我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但是我会哼几句。”
“那你唱，我试试，说不定我有感觉。”
廖芜媛轻咳几声润喉咙，开始站着身，站的笔直。
她像极了一个民族歌唱家，随时准备哼唱自己的歌曲一般。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 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 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 做不完一场梦——
一首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民谣，从她嘴巴里一出像是有着更多的故事。
比起原唱，她的嗓音是女生视角，更有不知名的孤独感。
余晟津慢慢地弹奏着，他找到了些许的感觉，开始继续把接下来的歌给唱了下去。
他不再和谁谈论相逢的孤岛——
因为心里早已荒无人烟——
他的心里再装不下一个家——
做一个只对自己说谎的哑巴——
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
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时光苟延残喘无可奈何——
如果所有土地连在一起——
走上一生，只为拥抱你——
喝醉了，他的梦，晚安——
唱到这，廖芜媛走到余晟津的身后，抱紧并侧贴着亲他的脸颊。
她的右手抚在吉他的琴弦上，只是男人琴弦上的那右手不再动了，而是选择吞了吞喉咙，享受着女友对自己脸颊的甜蜜。
时间仿佛静止了，男人想要放下吉他回应她，她低下头对他说：“继续吧，我跟你一起唱。”
她的发丝又掉落了一些，隐隐地带着发油香，简单又诱惑。
男人手里的的拨片像是抓不稳了，他已经禁不起这般挑逗，已经开始发胀。
女人这一次低头看，微微用手覆着那处：“阿晟，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慢慢说。”
她声音轻柔，就像湖面上的涟漪。
那地方软，又在动，隔着裤子里判断不出频率。
她的声音如同山谷里的风吹入耳畔，一丝一丝都带着寒意。
但她的声音充满着浓浓的情感，让他一次又一次呼吸困难。
他几次都想亲吻她的唇，但奈何……他还是不想碰。
他怕在这个音乐教室里尴尬，也怕这地板把她压疼。
他是个极度矜持的人，可如今他不想把持了。
她慢慢地把那块往下压，但那块还在西裤里动。
“阿晟，乖，不要动。”
她言语像罕见的秋风，带动着他那股强烈欲望慢慢抚平，最后只剩下了你我。
一切都安静了。
“阿晟，继续唱，一首歌跟人一样，得有始有终。”
南山南 北秋悲——
南山有谷堆——
南风喃 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南山南 北秋悲——
南山有谷堆——
南风喃 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如今的模样，真的像歌词那样。
穷极一生，做不完的一场梦。
他倒是希望这真的是一场梦。
一场永远不醒的梦。
他看着眼前的爱人，他两行热泪瞬间滚落。
他的脑海里想起了母亲给父亲的故事，他抱住她的那份心疼，她答应他那百年之约。
她爱他吗？当然爱，只是爱的如同男人那般隐忍。
他爱她吗？也是爱，只是爱的如同女人那般热火。
一场火，一盆水，始终会被浇灭。
“阿晟，我们不哭。”
女人的声音很平和，也很嘶哑。
她捧着他的下巴，轻轻地吻住有胡子的部分轻轻地吸着。
“阿晟，我不负你，一辈子都不负。”
女人还以为他在因为自己在难过，还在一遍遍哄着。
“阿晟，我答应你，我会活得像个自己。”
“阿晟，我答应你，我不会自私。”
“阿晟，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
“阿晟，我一辈子都会有你，请你放心。”
“阿晟，我没有你，我活着我不会痛快！”
…………
女人的誓言还在男人的脑海里，钢琴声却耳畔响了起来。
余晟津轻轻地放下吉他放回原处，把拨片放在钢琴盖上，接着坐在了廖芜媛的身边陪她弹琴。
她的十指雪白修长，看着和钢琴的白键几乎完美融合。
眼前的钢琴是雅马哈牌子，云杉实木，是今年学校新入的。
余晟津初中是这个学校毕业的，他记得原来钢琴是来自珠江牌。
珠江牌是国产老牌子，但钢琴可是好像是随着学校的发展的大洪流，现在钢琴也变了牌子，从而改成了雅马哈。
廖芜媛正弹着钢琴，弹着一首人人知晓的钢琴曲。
不知为何，弹着钢琴的廖芜媛身上多了一层不知名的魅力。
在她这边，仿佛有着一束美好且温暖的亮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就像一只棕色的美好蝴蝶，延着钢琴周边肆意飞舞。她弹的轻缓，节奏流畅，一遍又一遍抚平他心中所有的海浪。
他慢慢站起身，也给她拍了几张好看的照片。
钢琴前的廖芜媛，像是更安静了。
在他眼里，她就像书里所说名门闺秀。
有才有貌，眉眼清秀，温柔可人。
她的静如同海浪里的不起眼小涟漪，动如同春天里那不起眼的花朵散发出不知名的丝丝清香。
突然，她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
“嗯……你有什么歌你会的？”
“我不太懂钢琴会有什么歌。”
“那我弹一首，看看你会不会。”
她调整好坐姿，托着下巴像是在想谱子，她直到五分钟后才开始缓缓弹起。
起初余晟津并没有猜出这首歌。
直到她弹到高潮部分，余晟津才想起了这首歌。
他曾在一次聚会里听一个小警察用吉他弹奏过。
如果有时间——
你会来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
我的眼睛如何融化——
如果你看见我的话——
请转过身去再惊讶——
我怕我的眼泪——
我的白发像羞耻的笑话——
余晟津轻轻地唱出来了。
廖芜媛眉头一皱，把钢琴声像是故意弹大了。
她一边轻唱，一边弹着钢琴，但嘴里发出的声音因为钢琴声覆盖，所以并没有很大。
如果有一天——
我的信念忽然倒塌——
城市的花园没有花——
广播里的声音嘶哑——
如果真有这天的话——
你会不会奔向我啊——
尘封入海吧——
一曲结束，廖芜媛的手在发抖。
她低着头，争取不让自己的眼泪留出。
廖芜媛虽然爱听民谣，但唯独这首歌她一直难以割舍。
“小媛……”
余晟津从身后拍着她肩膀，但发现她的肩膀在颤抖。
她轻轻地用手掌拍着他的手背：“我没事的。”
余晟津坐在一旁看着，就静静地看着她。
廖芜媛合上钢琴，眉眼之中像是在飘，全程不在思绪上。
“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我的初恋是怎么开始的。”
“怎么开始的？”
余晟津为了缓和气氛，隐隐地笑着。
“可能是春夏秋，但绝对不可能是冬天。”
“为什么？”
“冬天很冷，我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
说到这，廖芜媛把头靠在余晟津的肩膀上。
他的肩膀很宽很厚实，让她有着充足的安全感。
“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每逢冬天我都会生病。”
“我妈曾说，每逢冬天生病的人，心里总有牵挂。”
牵挂……
她的牵挂是什么呢？
她可从未有过牵挂。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
廖芜媛笑着问：“那你有牵挂吗？”
余晟津回答：“有的，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份。”
廖芜媛明白他的话，她抿嘴不答。
余晟津故意拉长音：“你怎么不问了？”
“凭什么我要问？”
“……”
“好啦，我继续问。”
“你问吧。”
“什么时候带我去买菜啊？”
“嗯？”
“我又饿啦。”
“小丫头，你怎么总饱得那么快，饿得也那么快呢？”
“大概……是想你做的饭了。”
说到这，俩人听到了肚子咕咕叫的闷雷声。
其实两个肚子都响了，但是一前一后，谁也分不清谁先闹的。
“你饿不饿？”
“嗯。”
“想吃什么？”
“土豆胡萝卜汤，红烧排骨，清炒菠菜。”
余晟津把手往下兜了兜廖芜媛的脸：“是不是少了点菜？”
“我不要凉拌黄瓜了。”
余晟津站起身，拍了拍西装裤上的尘，朝着她伸手。
“走。”
“去哪儿？”
“买菜。”
“去哪儿？”
“市场。”
廖芜媛看着这只朝着她伸着的手。
虽然白皙，但却有着茧子。
茧子的位置，处于食指的关节内侧，还有虎口。
大大小小，层层叠叠，如同小山峦。
她循着手一步步往上看着这如同武生般的男人。
她选择握紧慢慢起身，最后她被他紧紧地搂入怀中。
那般熟悉的温度再次涌入，她感觉无比幸福。
闭起双眼，她只祈求时间能慢些，再慢些。
祈求不再让这温度下降，不再让这温度流失。
“小媛，除了仇怨，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小媛，天南地北，没有人能把我们拆散。”
“小媛，我们好好坚持一起活到老。”
“小媛，我也不负你，请相信我！”
天地一片光，只剩下了寒风凛冽在窗户击打。
中午很静，静到这教室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声。
他们彼此拥抱，彼此珍惜，彼此更深层次了解彼此。
这是她向往的浮光，也是他向往的理想。
我爱你，但我不会改变我自己。
我许诺你，是因为你已经是我此生认定。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
爱情算个嘚儿，只有彼此懂得珍惜，那便是最好。
阳光透过窗户，直直地照入他们的身上。
她说：“我们拍张合照吧。”
他答：“好。”
她打开手机前置，对着镜头拍了一张。
他脸贴在她的头发里微上扬嘴角，双手还抱着她的腰，而她则露出浅浅的笑意。
那一天的阳光很亮，那一天的璧人也很美。
就这么相拥，就这么简单。
就这样更加深入了彼此的内心。
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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