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逢

  一周后，吴邪正坐在柜台后翻着爷爷的笔记，凌默一动不动坐在桌前，盯着她的白纸。

此时门口一阵脚步声，吴邪思路被打断，抬头一看，一个一脸贼笑的老头正迎面走来，露出一颗明晃晃的大金牙。

“你这里收不收拓本？”老头问。

吴邪当惯了清闲老板，本就不耐接待散客，老头问他有没有战国帛书的拓本，吴邪几句话搪塞着想他赶紧走，视线又回到笔记上。没成想又不经意一瞥，竟发现老东西边说话，眼睛边贼溜溜地往凌默身上转。吴邪一下就替她一阵恶心，有点火了，站起来，语气不善，说：

“聊着拓本，你那眼珠子落我妹子身上？她脸上就是有金你也看不走！差不多了吧你，王盟，送客！”

老头笑得讪讪，也不挪步， 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皆有之……你这年轻人得收收脾气，再说，”

他一顿，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我可是老痒介绍来的。”

吴邪一愣，又是周旋半天，最终还是答应看了一眼老头带来的一份复印件。那也是一卷战国帛书，上面还有个诡异的狐狸脸图案，但那是个汉代的古董赝品，身份尴尬。吴邪几句话应付过去，老头也没再多纠缠，告辞走了。吴邪看着他的背影，一低头，发现他带的复印件竟还在自己手里。

他心念一动，赶在老头走回来前拿数码相机把复印件拍了下来，老头进门讨东西，又若无其事地原本还回去。吴山居再次清净，吴邪松口气坐下来，打开相机仔细看那图片，不知为何，总觉得相机里那青眼狐狸像盯着他似的，弄得他有口气堵在胸口。

吴邪看得认真，甚至不知凌默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她开口时吓了他一跳：

“这是张地图。”她说。

吴邪缓过神，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回头一看，她的目光还是在纸面上来回。

“你竟然懂这些？”吴邪问。

凌默摇头，“只知道是图，看不懂。”

“这不全是字吗？也没画儿啊。”

“密文。”她简短地答。

吴邪瞥了几眼凌默安宁的神情，若有所思，可之后再问问题她都是摇头了。他只好把照片打印出来继续研究，到了傍晚，铺子打了烊，吴邪犯着困还在看那照片，手机上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来自吴三省：

“九点鸡眼黄沙。”

紧接着又是一条：“龙脊背，速来。“

多久没在三叔这儿听到过“龙脊背”三字，吴邪兴奋起来，转而又想起凌默的事，回了信息，道：

“我把那姑娘带上？“

吴三省没回信，吴邪知道好货不等人，心说那就下回吧，带上照片想着顺便让吴三省掌掌眼，朝屋里喊了声：“妈，我去我三叔那儿一趟！”转身就要走，没成想刚跨出店门，凌默安静地跟了上来，停在他的金杯车前，凝视着他。

吴邪知道她什么意思，叹了一声，说：“你听话，先回去，我去了就告诉我三叔让他赶紧见你，行不行？”

吴邪已经习惯了她长期顺着眼，说什么听什么的状态，可这次凌默不仅没走，转身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开门，然后拉开车门自顾自上了后座，又垂下眼。说什么都不听。

这是她第一次不再顺从。吴邪不想再耽搁，又记起她似乎知道点这帛书的门道，没法子，也了上车，一脚油门直奔吴三省家。

到楼下时刚停稳车，正好见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长条形用布裹好的物件正下楼，一看就是兵器，心道不好，这时听见吴三省在楼上朝他喊：“你小子他娘的，叫你快点，你磨个半天，现在来还有个屁用！”

“靠！你卖的也太快了吧，好东西留给我啊！”吴邪气得没顾上车里的凌默，“砰”地一声摔上车门就往楼上跑。

凌默独自下车，没跟上去，目光落在背着东西的年轻人的背影上，视线一寸寸下移，直到看见他下垂的右手。

他有两根奇长的手指。

凌默深吸一口气，开始向着他奔跑。年轻人走得不算太快，凌默脚步虚浮，追上后竟喘息地有些发抖，伸手一把扯住他右手袖管，两人同时停下。

年轻人无波无澜地回头看向她。

凌默张口，竟顿时嗓子发紧，加上呼吸混乱，一下子没说出话，顿了顿才开口，问，“你认识……我吗？”

年轻人看她一眼，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凌默没有放开他的袖子。

“你姓张。”她是陈述的语气。

“认错人了。“年轻人淡淡地答。

凌默根本不管他说了什么，接着问：“本家遇袭后，那个曾做过圣婴的少年活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听见“圣婴”二字，他终于正眼注视了凌默一瞬。

吴邪反应过来，下楼找人时，正看见年轻人毫不费力扯开凌默的手，利落地转头离开，留她一个人望着他站在路上，仍喘不匀气，肩膀发着颤，像误入城市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