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嫁娘

注：有关锦江村，长白山神等，有很多虚构成分，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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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早，锦江村的鄂红大妈进村东林地里拾柴，没出村几步就看到树间有一摊红布，心生好奇走近一看，竟在布里辨出一个细瘦的人的形状，惊得一哆嗦，跑上前见地上缩着一年轻丫头，脸冻得已发青，试了试鼻息，是晕过去了，还活着。幸好那布堆一块够厚，不然真得冻死了。

鄂红赶紧扶她坐起来，上身靠在她身上，结果稍微一动，丫头那身层叠的红衣服就滑下来几片，露出一小片肩膀。布旧得糟了也就算了，她的衣服竟是被撕烂得厉害的。鄂红边捡起布往她身上裹边直咂舌，心说这得多大的仇？把这么大点儿一丫头扔山里还撕了衣服？难道是干了什么禽兽事儿？

本想去喊人帮忙，但仔细一看怀里的人瘦得都快脱了相，估么着轻，索性一咬牙把人一背，深一脚浅一脚赶回村里，刚到村东口，鄂红“救人”的大声呼喊已快传进村西头，四方赶来了人搭手把丫头扶进了最近的一户人家的木屋，鄂红放下她刚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腰被她身上什么硬物硌得快青了。

那户人家的女人给炕烧得更热，把男的都赶出去“砰”地关上门，扒了丫头那身破烂红布，可脱到腰间竟有阻碍，鄂红定睛一看，正是把她硌得生疼的东西——一根红色腰链紧紧栓在她腰间，上面挂了两个青色的铃铛。

救人要紧顾不得这么多，使劲一扯没扯动，那家的女人抄起剪刀一剪那腰链，看着那么细竟没剪断，只得研究了一会儿好容易解开它的系扣跟着衣服一通扔在地上，扯件军大衣正要给她穿，女人就看见丫头后背又长又深的一条疤，几乎斜着贯穿整个背，愣了一下，才给她裹好衣服塞在棉被里，热水投了毛巾，和鄂红一块用力擦她手脚，忙活到两人都一身汗，在女人的“哎哎哎”声中，鄂红视线从那丫头瘦得骨节突出的手上抬起，顿时一口冷气抽到胸口——看进了一双人偶一样的眼睛里。

醒了。

两人放下毛巾水盆，颇聒噪地弯腰左一句右一句问那丫头话：感觉咋样？哪儿疼不？你这咋了咋还躺山里了？你哪儿人？你才多大？丫头是不是有人对你，呃，做什么事儿了？……

她像没听到，眼睛都不转，醒来后仍保持着被两人摆弄成的姿势一动没动，鄂红心说是不是还没醒呢？伸手假装要往她眼前戳，她生理反应眨了眨眼，分明是有意识的。

这家女人扶她坐起来，脱了大衣，拿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给她穿好。女人自己算瘦的了，衣服套在她身上还是显得空空荡荡，丫头又白得落生就没见过太阳似的，穿衣时摸到她身上突出来的骨头，心里挺不是滋味，收拾好了叫外面被赶出去的男人进来时嘴里已骂骂咧咧，咒着把人丫头扔山里的畜生。

一众人跟看稀奇摆件儿似的围着丫头问东问西，救人时只看到这是个人，救过来了仔细一瞧，虽瘦得脱相，但还是个美人，可就真像个摆件儿了，不动不说话，屋里人挤人互相猜，过一会儿得出结论：这是个聋子。再一会儿又得出结论：这是个哑巴。最后敲定了，说：

“这小丫蛋儿是不是傻的？”

鄂红揉揉硌疼的腰，总觉着还有什么不对劲。琢磨半天，一拍掌想起来了，从地上一摊红衣里翻出那条腰链，提起来，造型奇怪的青色铃铛就在空中一摇三晃，也不响，提高了仔细一看，是铃铛里灌了蜡质的东西。

她拔高了嗓门儿盖过议论声：“哎，你们看啊，这丫头一身烂布，怎么就腰上系的绳儿新崭崭的，刚那剪刀挑都没挑断。谁好好的在腰上栓俩铃铛，遛狗呢？”

“万一人觉着好看呢，你管她的。”有人接。

“啥，重点是这绳子！绳子倍儿新啊，穿着烂红布，系根新红绳儿？”

“那都不重要。主要是她这怎么回事？你搁林子里扛回来一剩一口气儿的丫头，还是个傻的，而且你看这，”说话的人用手拨弄着丫头满头的珠翠，她还是毫无反应，“一头的钗子，腰上挂俩铃铛，衣裳跟古人似的还是烂的，怎么越想越怪呢。”

“嘶。这么一说，你们有没有听过一鬼故事。说这片儿千年来有长白山神罩着，但为了孝敬他，专有人隔几十年就选个俊丫头送进山里，献给山神老人家作嫁娘。可那媳妇要是被迫的，她就带怨气……”

“去去！要真是当了山神嫁娘了，她能躺在这儿？”

“那万一是从山神那儿逃出来的呢？她要真是，山神会不会迁怒……”

“山神要是瘦巴巴一姑娘都看不住，还指着老人家罩着长白山？再说，故事就是故事，长白山神是正经神仙，会要你几个凡胎小丫头？你紧着闭上嘴，没个把门儿，再真把他老人家得罪了。”

鄂红看看手里有年头的铃铛，瞟一眼那丫头还跟木偶似的眼神，越听越瘆得慌，打断道：“都得了，城里大小伙子进山自个儿待一晚上都够呛，别说她了，没准儿是给什么野兽啊树影啊吓懵了，再吵吵真给人吵傻了，你们养她？”

一帮人也就不说了，鄂红上前去握着丫头的手往前轻轻一拉，试试她能不能站起来，没想到她起来得顺畅，还跟着鄂红往前走了两步，眼睛像死的，就那么一转不转盯着鄂红的眼，神情活像个盲人，看得鄂红脑后一麻。

正想躲开她目光看向别处时，丫头发间被弄松的钗子掉下来一支，清脆地与地面相击，弹了几下，停下来时，银钗上镶的大块宝石躺在地上，幽绿得像一只眼。

鄂红嘴巴微张着，盯着那绿。同时，丫头的手在她手里动了动，突然抽出手，在鄂红手背上一划划写：

“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