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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

盗笔衍生:铃奴

 小官带她站在久违的地面上。那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不为生存需求而离开神龛,回到大地怀里。

房间其实很大,再大也是牢笼,他握着她的手顺着这牢笼的边缘向前走,她分明说腿不痛,可迈起步来很僵硬,像刚附了魂魄的瓷偶。

走到一半,凌默伸出另一只手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瓷白的手指衬得木头颜色更加阴沉,如他们是在巨兽的胃囊中。她的步子慢慢平稳了,依旧缓慢,手指顺着墙壁一寸寸划过去,渐渐地,一层灰黑的尘土凝集在她指尖,弄脏了皮肤上无法与生命一词联系在一起的白。

小官第一次见她的身体像个常人一样蹭上灰尘。

她是上了夺目红釉价值连城的瓷,却被他捧下高台被灰尘染脏。他的腿竟在此之后像掉落的车轮一样失去控制,任由自己顺着一个盲人的脚步缓缓向前,眼睛一直凝视她灰黑色的指尖,和划出几道蜿蜒如游龙的指痕的墙壁,曲曲折折,辗转缠绵,顺着房间,囚禁之下最大范围的一点自由,一圈圈勾勒,一圈圈盘旋……

小官此后常牵着她的手走下神龛。

来到她身边半年后,张家终于找到一个家族微妙而脆弱的平衡点,勉强恢复运转。凌默的状况也稳定了——张家所认为的稳定就是她能活下去,不会腐烂在神龛里。于是小官作为张家的孩子,又恢复了训练,但他往往用一上午完成整天的训练量,为了早些回来陪在凌默身边,长进的速度也因此比其他孩子快许多。

小官和凌默的默契越发好。写字交流自然慢过说话,久而久之,靠着这默契,很多字的字形被简化替代,旁人来看肯定已看不懂写得什么,仅他们明白对方,近乎发明独属彼此的语言。

张家恢复了对铃奴的祭拜,哪怕凌默其实还未继任。每月十五小官要用毛笔蘸雄鸡血涂在凌默脸上显出重明尾羽的纹身,年关时他也为她涂完血,点上神龛旁的红烛,就按规矩与其他孩子站在一起,看着张家人一轮一轮在他与凌默生活的天地里向凌默——一个看不见听不见的神,下跪诵经,虔诚至极,一个个跪下又起身退后,每人口中称颂出的名字却在神龛前的空气里一遍遍盘旋:

“铃奴,铃奴,铃奴……”

祭祀当天,轮到小辈上前祭拜时每每已是黄昏。小官地位最低,排在最后,背对着一年到头终于大开了一次的门和灌注进来的赤色,仰头轻轻瞥一眼他朝夕相伴的伙伴,也是他名义上的主人,随后向她下跪,诵着不知所云的经,最后磕头时屈于低贱的土地上,蜷缩在神龛之下,照例要唤一句:

“铃奴。”

某一年年关,他的额头触碰到她足底的地板的一瞬间,因自己口中道出的铃奴,他皱起眉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之后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神龛上的人总会在他手心写下那无声的“阿哥”,可他对她的称呼,向来用轻轻的一下触碰代替。

他的身份,他是清楚的。一个奴,铃奴之奴。

只是这让他有一种不舒服的联想:犬才会终其一生被主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不知主人的名字。

他不是忠犬。他是朋友。他知道那时还不叫凌默的凌默也不这么想,如果定要认为她还会“想”的话。

于是后来小官问她,是否愿意让他为她取一个名字。

凌默点头。可小官用了很长时间去想,想到练武时都常常走神,没找到任何一个在他心中,能配得上成为她命姓的字。凌默二字,并不是那时的他能想到的。

他们还是常在房间里,那自由的边缘处,一圈圈地走。小官因看到她被染脏而失去圣洁感的手指时,那种仿佛浸于温泉又被当头浇下冰水,温暖窒息麻木交杂的感受,打扫时故意不常擦拭墙壁。

凌默留在墙上的指痕因为其眼盲,画不到同一个位置,于是灰尘被拂去,随之化成一圈圈的年轮刻与墙上,波澜起伏,标示他们共同走过的路、标示他们依偎着仿佛分开就失去呼吸身体、标示孩子们无法宣之于口而寄托在指尖的悲怮……

一,二,三,四,五。

画出的年轮积到五。

五年。

五年对孩子来说有比成人更大的意义。他们在该探寻世界的年纪失去了探寻的权利,于是世界仅剩彼此。尤其是凌默。

她被强行致残,为救他才吞下那口粥,愿再活一活。活下来又因他才通过文字“看”了些值得活的东西,哪怕少到依旧窒息。比如天窗透进来的光,和天窗外小到小官要不断变换角度都看不见一块完整的云的天空。

他总想向她描述外面。他写天是什么颜色,他写云是什么形状,他写他似乎听到一声鸟鸣,想是开春了。他写今天学会了什么新身法,哪天的午饭放了太多的盐……

他还是总忘记她的残疾。她默默的点头,可不论他怎么描述,一个七岁起失去所有声色,被抽去灵魂而失去感知的动力的人,都不可能再想象出那箍成四方形的天空。

她想的是她的阿哥总在书写的指尖。她知道他本是孤僻而讨厌多言的人。

  那五年,没有叙述下去的必要了。期间没有超出这间房间外的故事,只有两个孩子,后来是两个少年。

他们间的感情所到的高度,也没有必要写了。

还写些什么。能写些什么。

一定要写的话,便写那五年后的某一天晌午,小官看着她恍然间已褪去一部分稚气的苍白脸庞,尺寸增了数次的红色华服,终年不变的神情,和那红绸束缚下连他都很少见到的眼睛,犹豫半晌,还是轻轻慢慢,写下问她:

“在你眼里,生命是什么?”

她回答这样一个玄且深的问题却没有犹豫。好像稍有不肯定都是对答案的亵渎,所以她几乎在小官的指尖刚移开她肌肤的那一刻就写:

“你。”

天窗透进的光颤颤巍巍,将她眼前的红绸染白了一瞬,又被烛火盖去。

小官辨出这个“你”字,像周身突然被灌满灼杀人的蒸腾水汽,唯一能做,不过是紧握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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