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系统

脚下一刻不停，程言想起了偷东西被发现，一群人拿着棍子追自己时玩命逃跑的感觉。

飞一般地跑回海嗣村，路很长，很简单，从海嗣村最高处的屋子直直连通海边的绝壁。

还未彻底走进去，已经听到熟悉的声音，阿灵几乎是绝望尖叫地在拍门。

程言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抖着手去解开房门的锁，金属制的锁丝毫不被撼动，“阿灵，我回来了，门被锁着，我要把它砸开，你退后小心一些。”

“程言！我姐姐呢，她不要我了吗？”

程言没有回答，抱着石头的手犹豫了，他在想，如果没办法救阿瑛姐，还让阿灵亲眼看着她被活祭，岂不是更加残忍。

拍门声更剧烈了，阿灵的嗓子已经哭哑，“快让我出去！我想去见她……”

程言咬牙，有些不忍，握着石头的手用力，还是砸在了锁头上，用力砸许多下，幼嫩的手掌被划破，锁终于被撼动。

房门被猛地推开，阿灵太过慌乱，被门槛绊倒，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边擦眼泪边往程言回来的那条路上走。

她和姐姐从前经常去那里看海神，她以为海神是什么如意郎君，可现在看，他一定是个坏家伙，就这么把她的姐姐带走。

程言一步不离地跟在阿灵身后，心里很不好受，他知道现在什么安慰对阿灵都没用了，不见到阿瑛，她绝不会死心，自己如果阻拦，怕是也要被她一起讨厌。

海面上狂风大作，卷起层层巨浪拍打在绝壁下，阿瑛已经被盖上盖头，绑着手脚，有些颤抖地蜷缩在崖顶。

村长的脸色一如既往地黑沉，手里捏着三炷香，口中念念有词。

“海神大人，海嗣村的您的子民，承蒙您的庇佑，特来献上供奉，还请您不要嫌弃，请您取走供奉。”

汹涌的海水中央，巨大的漩涡逐渐显现，卷走周边的海水，海平面都降低了些，一个龟身龙头的怪物浮出水面。

狰狞的怪物獠牙尖利，背上一座华丽的轿子，琉璃雕成的轿子内隐隐能看到一个人影，人影未开口说话，村长众人便也不敢开口，齐齐跪地叩头，一派恭敬。

轿子里没有动静，龟身龙头的怪物却张开了巨口，滴着涎液的舌头抬出，即将卷上一袭红衣的阿瑛的身子。

“不要！”

阿灵和程言到了，看清眼前景象时心神巨震，程言看着在海面上突兀站立的怪物，只觉浑身瘫软，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得多。

不该让阿灵过来的。

程言慌忙抬手要拉住扑上前的阿灵，可此时她的力气竟是出奇得大，程言还渗血的手被重重甩开，被推得险些摔倒在地。

阿灵哭喊着往阿瑛处跑，可走到一半便被村长命令人拦住，“胡闹！还不滚回去！”

“我不！你们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我姐姐，她才不要嫁给海神！”

村长面色一变，用力按着阿灵的头让她跪在地上，“海神在上，稚子年幼，她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阿瑛听到动静，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手脚被绑缚，嘴也被堵着，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沾湿衣襟，只能无声地在心中呐喊，“回去，阿灵，快回去！”

长长的舌头转变方向，悬在阿灵眼前，程言心中一凉，踉跄地想走过去把阿灵带走。

阿灵恐惧地看着面前的怪物，嘴里传出结结巴巴的嘶哑声音。

“怪物……我不会让我姐姐嫁给……”

“噗呲——”胸口被洞穿的声音。

程言目眦欲裂地看着阿灵身体被穿透，扑上前抱住她的身体。

怪物的舌头还在使力，似乎要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点颜色看看，刺穿阿灵胸口的舌头没有停，程言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的疼痛。

已经刺穿阿灵身体，怪物的舌头没有停下，又捅进自己胸口，血液大片大片流到地面，程言脑袋空白，脑海中种种思绪闪过，混沌至极，抓不住自己在想什么。

来到这里不过两天，经历的事便在他本就不安稳的心上狠狠刺了两刀，程言目光有些涣散，心里的念头却清晰起来。

死了也好，哪怕回不去，这鬼地方他也不想待了。

狂风卷动着水气，空气湿润无比，却突然被一阵沙尘盖过，黑蓝的海面都沾了灰。

“海神，还真是有兴致，忘了那个约定吗？”

柔婉的声音带着怒意，闯进程言耳中。

【滴——】

【检测到目标人物，提瓦特贴贴系统启动，请宿主在三秒钟之内与目标发生身体接触。】

程言眼睛张张合合，已经要失去意识，他听清了脑海中的那道声音，他已经不会思考，只能凭着本能行事。

飘逸整洁的衣角出现在自己眼前，程言伸出带血的手，用力握了上去，仰头努力睁大眼睛，想去看来人模样，归终察觉脚边动静，垂眸对上一张满脸血污泪痕的小脸。

“救，救，她，求求你……救她。”

程言没有看清，眼眶中泪水不受控制地砸下去，竭力吐出几个字后，彻底昏死过去，手中还紧紧拽着归终的衣角。

归终滞了一瞬，随即弯身探了下程言脉搏，往他嘴里塞了颗丹药，可旁边的小女孩，已经失了生机。

归终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把阿灵和程言的身体放好，起身看向海面的眼神更冷了。

怪物背上的轿子闪动两下，总算走出来一个面带病态，有些瘦弱的男人。

“尘神，我的子民给我上供，这你也要管？”

“没见过这般上供的法子。”

海神满脸不在意地掏掏耳朵，随口道，“他们自己愿意的，不信你问他们？”

村长率先跪下，“这位大人请勿见怪，我们海嗣村是自愿供奉海神大人的。”

“呵呵，听到了吧，女人啊，不能想太多，这美人跟我到了海底，那可是吃香喝辣，尘神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那这女孩呢？她才几岁？你竟对她下此毒手。”

海神面上带了些不耐，怪物刚收回的巨舌又探出，示威似的把地上的阿瑛卷走。

“她冒犯我，我还不能还回去了？”

归终不可置信地看他，一向灵动的眸中怒意都要溢出来。

“得了，回去抱美人去喽，想来的话，下来找我吧，回见。”

海神嘲讽地勾勾唇角，随即一手扯着阿瑛回了轿子，漩涡升起又消失，海面归于平静。

归终气得脸色都白了些，转身看向跪了一圈的海嗣村村民。

“你们……”

“大人饶恕，请大人不要参与海嗣村的事务。”

村长跪地冲着归终磕头，他的爷爷，他的父亲，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女子献祭，海嗣村将会被夷为平地，舍弃一名女子护全村安全数十年，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归终看着这群不停冲自己叩头的人，无力地闭了闭眼。

确是她多管闲事，此处地界本就划分不清，海神说这些人是他的子民，这些人也不否认，甚至主动献祭族中女子，罢了。

归终垂头看向地上的程言和阿灵，“这两个孩子……”

“大人，我们是看着阿灵长大的定会好好安葬她，但，那男孩是昨日才到的村子，阿灵带来的，我们也不知他的底细，不如跟阿灵葬在一处？”

“他还有生机。”归终看了眼程言脸上凝固的泪痕。

“那大人您？”村长看看程言又看看归终，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

“我带他走，你们……自求多福。”

归终弯身抱起地上的程言，看了眼满脸惶恐的村民，最后只能在心里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

疼……胸口像是被人用刀搅动，刀刃撞在肋骨上摩擦，程言泪水顺着眼角灌进耳朵，模糊了听觉，心脏疼得要碎掉，呼吸好困难。

“不要憋气，慢慢呼吸。”温柔的声音缓缓道，归终抬手分开程言紧闭的唇缝，担心他把自己憋死过去。

程言小口小口呼吸，泪水源源不断，但未再流入耳朵，被人用柔软的帕子擦去。

“要喝水吗？”

似乎是点了头，程言的脑袋混沌着，不知自己的反应，担心面前的人没看到，便再次使力点点头。

后脑被轻轻托起，唇上传来温热的湿润感，程言费力地咽下几口，躺回去时唇角被温柔擦拭。

好温暖……程言有些感受不够，不知是在贪恋温热的水还是那双温柔的手。

好想看看她，看看带给自己温暖的人……眼睛好难睁开，程言眉头皱起，眼皮好像有千斤重，遮住他的视线。

归终坐在床边看着这小小的人，灵动的眸中透出几分好奇，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人类呢，好小，好脆弱。

视线停在程言不停颤动的长长眼睫上，白白嫩嫩的脸，哭红的小鼻子，好像……还挺可爱的。

程言身上缠了好几层干净的白布用来止血，整个人在床上小小的缩成一团，黑色的小脑袋陷进枕头，像一个被咬了一口的黑芝麻汤圆。

归终看的认真，直到鼻尖闻到一股糊味才突然反应过来，站起身飞快闪身出去。

“糟糕，我亲手熬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