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除夕（上）

认识沈耀半年了，他还是那样沉默寡言，但我们彼此之间的默契也不需要言语了。

学校开了新年晚会，那天我坐在他旁边，他身旁挨着赵晴晴，我明白，沈耀不喜欢赵晴晴，他只是为了不破坏彼此的友谊，所以向来悠着她。

我不知道自己对沈耀到底什么情感，但讨厌他的情绪早已消散，至于喜欢，我不明白何为喜欢，也许时常关注着他就是一种喜欢了吧。

我不知道沈耀对我的关注是否也是如此，还是仅仅在观察我这个人，我们的目光总是时不时撞在一起，一开始我以为是意外，后来次数频繁了，似乎有些不对，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和旁人不一样，说不上来的感觉，仿佛他的眼眸深不见底，犹如一轮汪潭，看久了真的会被吸引进去。

我开始有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他从小心翼翼逐渐变为大胆，作为同桌，有时候彼此不小心触碰到的肢体，也让我有些心慌。

我还记得那次，我弯腰去捡橡皮擦，他正好缩手从桌子里掏了一张纸出来，我们的手背就这样擦肩而过，皮肤之间传来的温热感，迫使我俩看着彼此，而我竟然是最先不好意思的那一个。

沈耀看上去如此冷静，平淡，他面无表情，搞得我特别奇怪，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我拼命抑制着心率，直到他说——

沈耀你的手，真好看。

他说，你的手挺白，甲床也宽，有肉却不那么枯骨嶙峋，或许以后做个手膜师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一笑而过，是了，这才是他沈耀，几句离不开他的学术判断。

若是，这双手，被鲜血浸泡过，才回这么好看呢？

沈耀，光鲜亮丽也许只是外表。

好在他不知道我的这些秘密，对于他的夸奖我也惊讶，不知不觉间，从他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模样早已被改变，他已经学会了夸人。

也许，潜移默化中，沈耀变得开朗了。

鸣龙学校的新年晚会上，我们就这样坐着看着一个个晚会节目，彼此没说一句话，倒是赵晴晴总是和他聊天，他一如既往地回复着，不过这点回应足矣让赵晴晴开心好一阵子了。

我观察过赵晴晴对沈耀的喜欢，以此来判断自己对沈耀的感情，赵晴晴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开心几天，也会因为他的一个不经意间的态度而沮丧好阵子，但是我不会，我从来不会因为沈耀对我有什么反应而难过或者开心。

我不明白，既然我都没有这样的情绪，为何会下意识关注他呢？

我对沈耀，是喜欢吗？

“亲爱的同学们，敬爱的老师们，新年快乐！鸣龙中学的晚会就要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是学生们的自由发挥时间，有谁想要表演或者歌唱的，大家都可以站上这舞台，享受舞台！”

主持人说着，台下的同学们却非常安静，沈耀也很安静。

突然，江晴朗举起了手，他高举双手迫不及待地站上舞台，他说，他想邀请一个人一起歌唱。

作为一个优秀的rapper，江晴朗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他扫了一眼台下，话筒突然传来我的名字。

江晴朗岳君光！

他特别兴奋，不断冲我坐着的方向招手，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他实在不太好，无奈之下我只能站起身，怯怯笑一下，沈耀望着我，他也没料到，在他的注目下我缓缓走上舞台。

我站在江晴朗身旁，舞台的灯光闪烁在我们身上，我简直尴尬地要抠出一块地皮，江晴朗在旁边为我鼓气，他说我听过你唱歌，很好听的，上次我们不是在KTV合作唱过一首吗？

他还说，甘禾晰把你的全民K歌的账号推给我了，真的很好啊。

江晴朗就当作为朋友帮我唱个副歌吧！

6

江晴朗喜欢英文歌，但是他破天荒没打算唱rap，他说rap是他的强项但有时候应该制造一点惊喜让人出乎意料，他不止会rap。

他说就lovely吧。

音乐声缓缓响起，这是一首悲伤的歌曲，它很绝望，但却又充满希望，我和江晴朗唱过，但那时候的我没有深入地接触沈耀，后来越听越觉得这首歌很适合他。

于是我改了唱法，女声部分我抬高了分贝，我希望我和江晴朗的演唱能达到新的高度，男声低沉绝望，女声充满希望，绝望与希望交织在一起，这才是完整的人生。

我Thought I found a way 我想我找到了出路

我Thought I found a way yeah 我想我找到了出路

江晴朗found 找到了

我But you never go away 但你不曾离去

江晴朗Never go away 不曾离去

我So I guess I gotta stay now 所以我也只好留在此地

Oh I hope some day I’ll make it out of here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离开（合）

Even if it takes all night or a hundred years

就算耗上无数时光（合）

Need a place to hide but I can’t find one near

我想寻觅一处藏身之所 却失败告终（合）

Wanna feel alive outside I can fight my fear

想走到外面 感受活力 我能战胜恐惧（合）

我Isn’t it lovely all alone 独自一人不好吗

我Heart made of glass my mind of stone 心本如玻璃一般柔软脆弱 我却有颗铁石心肠

我Tear me to pieces skin and bone 将我的身心撕裂

我Hello welcome home 你好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沈耀看着舞台上的我，虽然不是第一次听我唱歌了，但还是小小地惊讶一下，我每次唱的歌都不同都能为他带来惊喜。

舞台上大放光彩的我，同往常喜欢缩在角落默默无闻的那个我不一样，仿佛挣脱了所有面具的枷锁，只为了演绎一首歌。

这是享受，是沈耀没有找到的东西。

他还没有为一个事情这么享受过，他想起来尘封在房间角落的吉他，曾经无数次想要拨动琴弦，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他真的没有能力弹好吉他吗？

不，他只是没有心情去演奏罢了。

而他的失败，就是这份享受，全身心放松去做一个事情的心，迷失了。

他想起来那次夜谈，沈耀说，最美的话是，真正的救赎，是将你推进无尽的深渊。

而我说的却是，世界灿烂盛大，欢迎回家。

家，home.

沈耀看着我和江晴朗深情地对唱，他不嫉妒江晴朗，他知道我是有些喜欢他的，就像粉丝崇拜偶像一样。

他是羡慕江晴朗，有资格站在我身旁，光明正大地。

他听着我的歌声，闭上眼。

他仿佛沉醉于我们的歌喉中，他就像男声一样，在泥潭中绝望地，拼命地挣扎着，却如女声一般，心中充满希望，希望有一天能够彻底脱身，自由。

我们吟唱的部分，婉转忧郁，却能从中感受到对生活的执着，对忍受痛苦的坚韧不拔，对活下去的执念不堪。

我的一只脚踏着光明，一只脚踏着黑暗，忍受光明的灼烧，黑暗的孤独，光暗交替的痛苦，只为在这节点见你一面。

Hello, welcome home.

你好，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