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自残的男孩

还没写多久，沈耀突然又直起身，我以为是我翻书的声音吵到他了，但他依旧不言，高冷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知道内心到底思考着什么。

他提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一句再见。

我舒一口气，艾玛，这人终于撤了，跟他待一块好不自在，也不知道那赵晴晴左一句沈耀，右一句沈耀咋受得了的。

或许他俩同类相吸吧，又来自一个班，成绩也好，想必相处起来挺和谐的。

他走后，狭窄的教室里只剩下我，八九点的样子，好多别的小教室已经熄了灯，老师和同学们陆续回家里去了。

我一直自习到九点，打开手机给妈妈发了条短信，她没回复我估计还在应酬。

望着写完的习题，实在又困又饿，因为想存点钱买自己喜欢的小说书，所以没有点外卖。

算了，小睡一会儿，太困了。

趴在桌上睡了大概半小时，醒来的时候除了昏暗的走廊，其他教室几乎空无一人，倒是走廊另一边的尽头还亮着灯，也不知道谁在那里学习，太刻苦了吧。

上个厕所先，再玩会儿游戏。

我这么悠哉地想着，便起身走去厕所，刚一踏入走廊，灯光忽然闪烁几下，吓得我一阵哆嗦。

好像有印象，记得来时听到有学生议论补习机构通向厕所的灯有些接触不良，这么久了也没舍得换，机构根本不缺这点钱。

我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跑到厕所，走廊的灯唰唰连闪两下，也不知道我是害怕鬼呢还是没睡醒眼瞎，径直左转进了男厕所。

刚踏入几步，发现不对，尴尬地往回退，还好没人看见我跑到男厕所，不然我今天一百句话都没法证明我不是个变态。

嗯？

好像隐约听见厕所传来的抽噎声，声音很小但急促，听上去异常难受，似乎一直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让它爆发。

谁在里面？

我本想问问里面的人是不是不舒服，但转念一想，会不会是鬼呢？天哪，我可能灵异事件看多了，别再想了，别多管闲事……

这么想着，我赶紧跑进女厕所，都跑进单隔间了，裤子都要脱了才想起来没扯草纸。

我轻声骂一句八嘎，赶紧跑去扯纸。

刚一出女厕门，好巧不巧，走廊灯光迅速闪几下，吓得我又一哆嗦，等光歇停下来，你猜我看见了啥？

沈耀！

我的天，要不要这么有缘分，又是洗手台。

我本想与他打个招呼，顺便寒暄几句怎么还没回家，却不想看见他抬着右手胳膊，手腕处被割开一道口子，很长，伤口不浅。

伤痕是新鲜的，鲜血还在往外渗透，而他却将伤口用水冲洗着，左手拿着刀片，刀片上沾满血液，整个人看上去若无其事，或者习以为常。

他……他……

他在自残……？

沈耀突然转过身，他的惊讶不亚于我，可很快脸上由诧异转为愤怒。

沈耀滚。

他瞪着眼，死死盯着我，那双本就阴郁的眸子此刻快要把我吃掉一般，泪痕挂在脸上，隐忍的泪水浸湿眼眶，但他还是看清了我的模样。

沈耀我说，滚。

沈耀滚出去！！

他突然爆发，一种强烈的不安和被发现秘密时的恼羞成怒交织在一起，他攥紧手中的刀子，任由刀刃嵌入自己的掌心。

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缓解心中的压抑。

我被他的模样怔住了，我微张的嘴想要辩解自己不是故意撞破这样的场面，但脑子不给我时间思考，它支配着我的身体迅速逃离，甚至忘却来厕所的目的。

我已经没有尿意了。

只有一个意识，快跑！

我几乎连滚带爬跑回教室，走廊昏暗又不稳定的灯光加剧了我的恐惧，我快速收拾好书包，背上就要往门外冲。

然而门口堵了一个人，他的身影此刻就像恶魔般矗立在那儿，我明明很有力气，力气大到足以推开他，但我的腿不听使唤，定在原地不肯挪动半分。

我缓缓移动视线，望向他阴沉的面庞，还有手中的小刀。

我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往后退去，可沈耀却步步紧逼，直到我的书包抵住墙壁，我已无路可退。

沈耀凑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此刻我才意识到他好高……

我深吸一口气，思索着逃离的办法，刚想从左边窜出去，沈耀拿刀的那只手瞬间狠狠撑住墙壁，堵住我逃离的路线。

我的目光移动到那把小刀上，上面的血迹没有清理干净，掌心的血顺着手腕往下流淌，滴落在地。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大口喘着粗气，恐惧席卷全身，come on，我可是草原上长大的，骑射都会，面对狼群狩猎羊群还敢上前驱赶，怎么此刻就这么怂了呢……

你真是……乖乖女当太久了吧……

我开始埋怨自己此刻的懦弱，我应该推开他就往外跑，怎么就失了勇气呢！

沈耀……如果你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他警告着我，随后挪开了撑住墙壁的手，可他没有选择离开，仍然注视着我。

我我……我……

我我不会说的……

我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而且，而且！我们不是一个班的，不，不是，不是一个学校的，我们除了物理竞赛课，不会再有别的交集的……

我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沈耀死死打量我，终于他侧过身让开了一条路，我捏紧书包肩带企图找到一丝安全感。

我快速瞅他一眼，没敢细看他脸上的神情，双腿瞬间解封一般，疯了般冲出教室门。

沈耀盯着那女生离去的背影，眼底数不尽的担忧和恼怒。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从来不是，如果让他难堪或者出丑，他势必报复回来。

或许报复的快感能弥补心中的创伤。

这是病态的心理，可是他喜欢，毕竟这个世界没人在乎他，所以他做什么也不会有人在意的不是吗？

什么狗屁生日。

沈耀心中暗自骂道，苦苦等待的一句生日快乐没有等来，却等来了妈妈一条短信——

“沈耀，你爸今晚不会回来了。”

妈妈总是这样和爸爸暗自对抗着，而自己就是他们之间的武器，挡箭牌。

凭什么，凭什么不让弟弟去做这些，凭什么，凭什么对弟弟无微不至，凭什么，凭什么努力学习取得的优异成绩，却换来一句，还不够好，就这点分，还有进步空间。

是啊，也只有分数才会吸引父母的注意力了。

沈耀，只剩下学习了。

他打开手机，顾不上右手腕的疼痛，翻开微信，除了那一条你爸今晚不会回来的消息外，再也没有其他。

没有生日祝福。

也没有询问为什么还没回家。

沈耀轻哼一声，是了，习惯了不是吗，妈妈也只有在想捉奸的时候叫上自己不是吗？

他只觉得浑身乏力，靠着墙壁蹲下来，还有更糟糕的事呢，他的秘密，第一次被人撞见了。

可真是，糟糕透了。

他坐在地上，擦拭着手掌的血，刀刃上的血，最后把刀子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注意到了什么，是那女生上课前画的画。

当时他就很好奇那副画的内容，跟他以往看见的同学画的画都不同，那副画很黑暗。

他从垃圾桶里捡起纸飞机，最后慢慢展开，总算是看清了画上的内容。

他看不懂画的含义，太抽象了，但是旁边密密麻麻写的字的内容却莫名喜欢。

就像是赤裸裸剥开了人性黑暗的一面，字配上画，这副杰作让沈耀第一次产生了共鸣。

难道，那女生也和他一样吗？

对世界失望透顶。

他站起身，将画对折成很小的正方形，随后揣入口袋。

离开教室之前，他自习检查着每一个角落，他知道教室没有监控，他们刚才的一举一动没有人知道。

他只是确保这里没有留下自己自残的证据罢了。

终于，他放下心来，关闭了灯，往走廊尽头那一间唯一亮着的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