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郤#邢旻
一周后，松阳医院急诊室312号房。
强行被休养生息一个礼拜的邢旻简直快炸了，他已经盯着玻璃窗那块蓝色抹布看了六七天，差点看出心理阴影，而且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吃了某院长所编牌的调理餐七天。
正常点还说得过去，但调理餐绝对不是正常人能想到。
胡萝卜搅成泥，加土豆搅成泥各一小碗，旁边是碗白粥，以及一杯被榨成汁的青菜苦瓜汁……
红绿灯？
别他妈这么离谱。
即使偶尔土豆泥会被换成鸡蛋，但那也是红绿灯。
顶着如此健康的早餐,邢旻成功贿赂何栎把这些打包去亲爱的医院食堂，然后苦不堪言的道路处于垃圾桶中，并且给他带点像样的食物以及两本书过来。
对于这个何栎是这么解释的:
"主任，你和咱院长是不是有什么？"
"没有"
"那这营养的红配绿是……"何栎嗫嗫嚅嚅地表示。
"鬼知道"邢旻干净利落"啪嗒"合上那本黑皮书，宝宝的眼皮向上一抬毫不客气骂了一句:"他有病"
何栎单纯的眼眸定定呆望着他，半天才不可思议的"啊"了声，仿佛听到一大历史惨案，简直耸人所闻。
"对了，那十个病例怎么样了"邢旻说。
"听年年姐她们几个说，好像最近好很多了，烧也退了，食欲也变好了，具体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何栎说:"不过主任你还真的是神，怎么推断的那些人是药物上瘾？"
说话间，邢旻已经趁着何栎不注意穿上了一只鞋。
可这鞋穿的，像是何栎的死亡之日一样，立马叫住邢旻，用自己的绝世文采规劝着，说:"大哥，主任，我的好主任，你不会这么爱岗敬业吧，这才一周你就想回去了，像这种一睡睡到自然醒，我可天天盼着"
邢旻冲玻璃窗一扬下巴:"喏，你从那儿下去就不用盼了，当天就可以体验生活了"
"……"何栎一听，下一秒就摸了摸自己珍贵的项上人头，确认了事后，突然一本正经说:我惜命，这里是八楼"
邢旻头也不回道:"那就和你美好的生活说再见吧"
"……"
不说还好，一说何栎当场暴毙而亡，满目赫然全是‘您别说话了，我不想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对于何栎人类的未来立马变得灰飞烟灭，然后如同小行星撞击地球，直达地心，随后变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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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病人的情况有所好转后并房门并不会实时紧闭，偶尔也有一些陌生身影进进出出。
重症监护室内，白色床单上女孩已经不再五身心躺在那边儿，而是睡眼惺忪坐在中心，她旁边坐着正是那天闹事的尤昀。
女孩生的很是清秀，眼角一颗小痣，显得十分楚楚可怜，换句话说长了一张无辜脸。
"你来多久了？"欧阳芊子傒倖把被子扯上去:"你以后不用来了"
尤昀一脸懵了，眼睛圆睁着圆圆的，满脸写着不可相信。
"芊子，你……"
后半句话未出口，就被另一个声音打回肚中去了。
"我说了你以后不用来了"欧阳芊子吼道。
那声音明显是竭尽全力后出来的，一字一句都预示这是逐客令。
尤昀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赶自己走，明明前一阵子还好好的，为什么生了病之后要赶自己走呢？
尤昀今晚的摇了摇头，想把一切恐惧从头上甩去。
可是仍然无济于事。
"我累了，你出去吧"欧阳芊子把整个身体全部埋入被窝中，有声无息的说:"让我休息会儿"
刚才剧烈的喊叫声，明显是惊动了护士，三两个护士齐份份推门入。
看到此番情景，立马把罪魁祸首尤昀给拖了出去，指责，道:"这是重症病房，病人才刚好，你不能刺激她，知道吗？"
随后尤昀被拎出去后，两个护士观察完病人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悄悄清盖上门板，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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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悠着点啊，自从上次你晕了之后……"何栎擢擢手咕哝了一下:"你多保重"
邢旻把另外一只鞋穿好之后，突然疑惑的一抬头:"我什么了？"
何栎像是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放下擢擢点点的手，求放过的说"你要承受住"
"嗯？"
"自从主任，你上回晕了之后，您蝉联五年的‘凶神’榜单位居第一被撤了"
这有什么？就一个破板子，谁爱要谁要，邢旻心说。
他正要抬脚走人时，何栎又灿灿道:
"由于医院广大劳动人民知道你有旧疾，又于心不忍，给你排了一个新榜"
邢旻的脚步愣是一顿。
"团宠榜第一"何栎趁邢旻没看见，偷捂着嘴咍笑两声，又继续说:"主任，恭喜"
"……"邢旻嘴唇动了动，转头板着脸问:"谁排的"
何栎突然冒出张哭丧脸，像是邢旻死在眼前似的，委屈抹了两把不存在的眼泪，呜咽道:"我是不会出卖上司，我收了人家两百块钱伙食费，如果跟主任你说了，我岂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邢旻终于忍无可忍，从大衣口袋摸出几张红钞，拍在何栎手里:"没事，你说我不说出去"
看到手里的红钞，何栎心里估算了一下，至少六七百块钱。
何栎心说:不能脚踏两只船
刚想把钱堆回去，不好意思的说:"主任，咱这多不好意思，我不能收"
可是邢旻鸟都没有鸟何栎，就这个姿势，像极了给他上贡。
意外来的总是猝不及防，何栎还没有把钱还回去，病房门就应声而开，迸出一句:"邢旻，你……"
此时，正要上贡金钱的何栎脸色苍白，然后哗啦啦啦，红钞全掉地上。与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杯牛奶的汤郤面面相觑。
邢旻:"……"
何栎:"……"
汤郤:"……"
简直不能太尴尬了。
"咳咳"何栎立马挺直腰板，也不管地板上的红钞，悻悻说:"我来看国宝，呸，院宝"
越改越不对，索性何栎不说了，顶着汤郤凶恶的目光打算溜了。
汤郤也没有很在意，直直走进病房，和何栎擦身而过，把牛奶端到邢旻面前:"喝了吧"
可这话一出口，何栎没见过这种场面，立马顿住脚，心说:院长温柔不过三秒钟，过了这个时间，就等着惊鸿苦笑幸运大转盘吧
可是过了好几秒钟，风平浪静。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今天愣是没有看到大转盘的影子。
何栎默默叹了口气，只见邢旻脸色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一般的把那杯牛奶喝了下去，而他们院长竟然反常，笑眯眯的。
一定是我没有睡好，何栎啥时间如遭雷劈。
"你这牛奶过期了？"邢旻眉头紧皱，指着那杯杯壁，疑惑:"…一股…"
"只是羊奶有腥味很正常的"
"那个，我要出去"邢旻把被子放到一旁，突然严肃起来，每一字每一句都表现了对这一周生活的不满:"我已经在这儿待着够久了，你见过哪个医生翘班快两周的"
他先前去澎舟照理来说就请了一天的假，没成想那老家伙愣是给他留在那了四天，回来过后又被气晕整整强行修养了一周，再不出去看看病人，他觉得自己迟早得烂。
这是好医生的第一手则，正如为了不写检讨的陈年年和林霖。
汤郤眉眼动了动，忍不住笑问:"你看看那边那个何栎同志，人家巴不得早日放假回去，你怎么待一周就浑身不自在了"
"我又不是瘸了，整天待在房间里"邢旻没好气道:"换你待这一周你能自在？"
刚说完，邢旻便直径从门外走，突然朝旁边的何栎说:"帮我拿份出院表，我自己批"
何栎转头瞄了一眼他们和蔼可敬的院长又对上曾经的‘凶神’，明显前者更有威压，怯生生回答:"主任，你要不找院长要？"
"不都一样？"邢旻摆了一下手。
"不一样的"何栎说:"就是主任你那份出院表上面签的医师名字是院长，你应该知道出院要主治医师批准签字，所以主任您要找院长签个名的话去找院长会方便的许多"
邢旻:"……"
邢旻咬着牙说:"知道了，谢谢提醒，我这就去要"
后面的汤郤微微笑着问:"要么？"
要个头，邢旻心底骂了句脏，手摁着跳动的头皮，从胸腔呼出口热气，转过身妥协道:"要，麻烦院长屈尊降贵给份出院表，顺带签上您的尊姓大名"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汤郤笑意更深了，像是达成了某种小目标一样开心。
邢旻总觉得这傻B院长笑里藏刀，就是一种美好事的预兆。然而片刻间他又意识到什么，狐疑问:"团宠是不是你排的？"
汤郤随意的扬了扬下巴，那意思大概就是:你说呢？
邢旻脸色瞬间很僵，乱给人安排团宠他妈又双叒叕是那个傻B院长。
他对这位院长再一次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分值也直窜了，往上涨了好几百，成功列入他亲爱的黑名单中。
与此同时，毫不知情的汤郤缓缓开口说:"但这也是我们开会得出的决定，毕竟你目前的情况大家互相担待一下"
"对呀"何栎在一旁跟着唱戏人汤郤一唱一和:"主任你就多担待一下，院长这也是关心你，不是？"
"换句话说啊，主任你也应该跟大家多沟通沟通，别整天闷成个大冰块似的"
邢旻:"……"
"行了"汤郤脸上那种肃静瞬间起来了，光线勾勒出轮廓，鼻梁微挺，眉眼的弧度甚是好看:"你也少贫了，整天在医院鬼混，林霖她们几个交代的事情，你一个瓜子没动，全当医院是你家？"
"我去"何栎一经指点拍了下脑门，觉得人类前途突然豁然开朗，双手合十鞠了两个躬:"还真是，先溜了"
这次何栎是真的走了，溜的速度恐不是练的，短短两秒钟那边消失的无影无踪，再快点没准可以参加马拉松。
邢旻看着那半开着的病房门有些恍惚。
"好了"汤郤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你以后也别倔了"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出院申请表不要了？"
几秒过后邢旻才反应过来，点了下头:"要"
汤郤对这个反应感到奇怪，但又似乎合情合理，只是觉得
——他是不是最近老发呆。
总是在一些时候莫名的发呆或者反应迟钝。
正常来说刚出院的病人都会这样子。
只是邢旻这种迟钝并不是短暂性的，反倒是会持续几秒钟时间。
也正因为如此汤郤心里莫名心悸一下，恰是他明白，这种反应迟钝很有可能是那次昏迷造成的。
即使那次昏迷时间不长，第二天邢旻就醒了，但如果再遭受一次，后果……可能不像今天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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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栎说，那几个病人好很多了？"邢旻问。
明媚的阳光穿过玻璃折射出一个个光晕，度了满屋的金色。
邢旻刚把白大褂一只袖子套上，真要套第一只，斜眉余光顷刻督见桌一物。
那是一个超市购物袋。
邢旻走过去拎起袋子，上面的标签还没有撕，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
高钙奶粉。
"这谁放的？"邢旻把白大褂穿好，把购物袋怼进汤郤怀里:"我一周前可没买过这个奶粉"
汤郤眸光一动。
"买给你的"
"？！！"邢旻怔怔站在原地，古怪看着汤郤。
奶粉不是买给那种两三岁母乳喂断的小婴儿的，买给他一个二十八九岁的人？
他当法医时，最令人想不到的是曾在墙缝里十多年的一具尸体以及泡椒气味的五脏，总之有多离谱就有多离谱，目前看来这都算不上什么。
看着那一袋买给自己的奶粉，他很想摔面前这个人一巴掌，然后风风火火退隐江湖，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最后再打与不打之间，邢旻理智的选择了微笑面对人生。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汤郤眉锋屹立不动。
"说"
"你买这个的时候有认真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以及自卑心理吗？"
"没有"
"真不是人"邢旻"啧"了声，甩了一把手，整个购物袋全部怼进汤郤怀里，表示自己不是婴儿最后的倔强。
"那请院长您转交给他人，我用不着"
"真的？"
汤郤眉眼稍弯，细细的打亮着那张消瘦的面孔，调侃说:"还是你觉得我把你当成小孩子了？"
"……"
难道不是？
"行了"汤郤把购物袋放回桌面，语气平缓:"那是羊奶粉，成人也可以喝"
邢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叹口气:"大丰地区资料看了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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