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郤#邢旻
23:00p.m.
松阳。
"到了"司机笑咪咪冲后座的邢旻:"我很久没开这么远的车了"
司机的话茬未尽,迎面而来一声‘叮咚’声。
那是手机信息提示音。
邢旻从兜里翻出手机,往界面上瞥了眼。
是汤郤。
不知道为什么,邢旻看到信息回复人是汤郤时,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和这个院长只相处了不过一个月,却好像被某种感觉割据心情。
他抬眼一看,最底层的消息已经被刷新,一分钟前。
汤郤:【有】
汤郤:【在医院】
邢旻眸子在黑夜中闪起微弱光辉,最后视线滑落到界面的一个字上面。
汤郤:【好】
此时,司机不明所以一瞥头,然而并没有看到后座的年轻人,取而代之是一声‘哐当’关车门的声响。
而年轻人早已拎着那个箱子下了车。
司机刚想说:你忘了付钱,但没说出口。
两秒钟后,车响内充斥着账户到款提示音。
——您的帐户到款一千五百元。
"草"司机一听见这个就醉了,经典骂了一句脏,也许是平生没有见到过如此情况,一时间血液倒灌和心脏,紧接着降了车窗,冲走远的邢旻大喊:"你钱给多了"
邢旻把脖颈向衣领中埋了埋,像是没听见似得,一步步向前,直到消失在暗黄的车灯下。
司机:"……"
.
医院楼层,天空划过炫目的锋芒,星光落于天池之中。
这个点,医院几乎都空了,除了几个值夜班的护士和医生轮流守着。
邢旻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敲了两下灯,周遭亮起一边铅白。
他蹲在储物柜旁,小心翼翼把医疗箱柜进柜子里,推到最隐蔽的深处,最后从桌面上又搬了几本书,放在外面,挡住了整个箱子。
藏好箱子他便立下起身关好储物柜的门,正要收拾其他东西时。
咔嚓——
办公室的门突然间被打开了。
邢旻像是一只做了亏心事的猫,惊慌失措转过头来,措不及防对上来者目光。
"邢旻"汤郤目光中满是不满,反手把门摔上,两三步走上前,居高临下质问道:"你他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头也不回走了什么意思?"
邢旻盯着汤郤邪火般目光,无意识向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咚’一声,肩胛骨撞上储物柜。在邢旻的动作当中,汤郤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生气了,也一步步上前,最后他一手死死摁在邢旻脖子旁那块硬邦邦铁板上。
两人紧贴着,周遭温度一点点上升。
"我……"邢旻沙哑说不出话来,脑子嗡嗡作响,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汤郤为什么这么快,就来了。
"说啊"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瞒一辈子的"汤郤阴着脸,冲着眼前人吼道:"你如果觉得可以,那随你"
邢旻扭开视线。
"我不想害人"邢旻闭上眼睛,声音发颤,说:"从来都不想,可为……"
为什么有人深陷沼泽因他而死。
为什么他脱离了那么多年,那枚红色准心仍然瞄准着他和周围的所有人。
而那些腥风血雨的事为什么不永埋谷地?却要一一展露……
是上帝天偏心了吧,他倒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那些是[园丁]人"
"同时[园丁]也是格林集团的管理人,你应该知道格林是海内外最大的暗网销售投资方"邢旻自嘲的笑了笑,双目迸出红血丝,缓缓开口:"满意了?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汤郤心底如遭巨石重击,半天也没有吐出一个字,他盯着邢旻只觉得那包装很好的外壳下,是一副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的面孔,那种自卑、从来未见光的野兽。
"别怕"汤郤下意识抱住邢旻,轻凑上邢旻耳旁,细细,道:"别怕,我一直在"
邢旻那瞬间感受的很温暖,但是这种感觉又匆匆而过。
突然间咽喉火热漫上了一股血腥味,而后脑海中一阵轰鸣声,毒蛇般紧锁咽喉,一次一次扼住那氧气的进入,就这样,氧气越来越少,他的视线也愈加模糊不清,最后意识一点一点沉入沼泽,身体疲软的向下跪去。
"邢旻?"汤郤觉得不对,一手搂住他的腰侧,一手捥住膝盖窝,把整个人给抱了起来:"邢旻,你怎么了?"
一开始,汤郤认为他在装晕,后来发现还真不是。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就这样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呼吸变得稀疏起来,脸色更加苍白。
汤郤心里骂了一句,操,随后又要冲门外叫了几声。
门外并没有反应。
"来个人他妈人都死了?"汤郤呵了两声,把人带出了办公室。
到了走廊,汤郤才意识到,这里是急诊楼,到了傍晚几乎没有人!!!
就算有,整个医疗组在得知他们院长这两天心情不好时,也都特意调了班,以至于医院内外就人烟格外少。
"该死的"
就在此时,几日未曾见过他师兄的何栎,这美滋滋的从观赏手里的蛋糕时,当头被远处的汤郤喝了声,随即那份精美、美丽、很美味,且贵的蛋糕‘啪嗒’一声稀里哗啦掉在地上。
一听声音,何栎就立马不行了,心知是他们人见人怕,花见花枯的好院长之后,嘴唇就哆嗦起来,也没管地上那块壮烈牺牲的蛋糕,抬起头来,应了一声,语言满是不可思议:"院,院长?邢主任?"
看到这个十分独特的院长公主抱邢主任,何栎更晕了,气血直冲脑门。
万万没想到‘凶神’邢主任被院长抱着。
"帅……呸,邢主任怎么了?"来自不可思议,再到万分无奈的何栎回过神来,十分关心的慰问他师兄:"院…长,你对我们亲爱的邢主任做什么了?"
"少说话,多办事"汤郤目光一冷,问:"哪个房位还有空?"
"312房"眼见大事不对,何栎脱口而出:"要帮忙吗?"
"……"汤郤头也不回冲312房走:"把扫描仪推过来"
何栎:"……"
松阳医院有配备全方面扫描的仪器,只是那个仪器的重量有点,重。
没等何栎哭丧,汤郤面色充满了冰冷,三两步冲着住院房走。
此时何栎满脸委屈,心说:我帮忙是来当苦力的,是吧?
.
"嘀——正在扫描——预计还有一分钟——"
扫描一段红外线从头扫到尾端,然后再循环两遍,紧接着仪器的屏幕出现了一堆看似杂乱的数据。
但一堆绿蒙蒙的数据中,独树一帜出现了一抹红。
汤郤熟练的点进那么鲜艳的红标题,只见页面跳转,他的脸色骤然发生变化,半天从齿缝间挤出了一个"嗯?"
满脸好奇心的何栎也凑上前观望,一看到页面时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我操"
松阳用的这台仪器都是最新型号,同时也是最先进的,通过扫描可以得出一些隐患的病例旁边也会配置一张人体仿真构造图,以便更好的对比分析。
只是那屏幕上的红点不是别处。
而是脑部!!!!
"我们邢主任,出去三天撞出脑淤血了?"
"不是"汤郤轻轻吐出口气低声说:"这是他六年前弄的"
"啊?"
何栎再一次惊的下巴似乎从二十层高楼垂直下坠,少顷,又意识到这算不算高空抛物后收回下巴,继续问道:"那院长,您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何栎:"……"
其实自然不是猜的,而是之前郇秋珩说邢旻车祸那一次,汤郤就有所设想了。
汤郤慢慢的把仿真图放大了几倍。
"这里不太对"
"哪里?"
他的声音很轻,低头望了两眼病床上的人,开口说:"脑干"
"他这里有淤血,很有可能会进入休克状态,也就是植物人"
但他知道脑淤血在头部的脑干部位会特别的严重。
也许是何栎仍然不懂这一块,同时也没有意识到这种严重性。
汤郤说:"脑干是人体的重要的生命中枢,对人体的血液循环和呼吸系统具有调节作用,即使是少量的出血,也会造成严重神经功能影响,造成呼吸障碍或者意识障碍"
"严重了会导致呼吸骤停、心脏骤停,危及生命,还可能会形成长期的昏迷、植物人"
"但目前他的情况已经算好的了,你说哪个正常人会没事找事,寻死撞成这样"
何栎连连点头像是听懂了:"那……"
"没什么,你先出去"汤郤蓦然间脸色很难看,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半截:"我看着就行了"
何栎体会过检讨威压,为了自己不英年早逝,夹着尾巴贴着门缝悻悻地溜了,走的时候,还特别有良心的把门板给盖上了。
汤郤虚脱的拉了一条凳子坐在病床旁静静看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你到底藏了多少事?"
黪墨色天空中,皓月与逢心交相辉映,浓雾渐渐爬上楼层,在窗玻璃上镀上一层薄纱。
他身体俯下去半截,一手指支眉头,衣服的折皱勾勒出精悍的肌肉线条。
"你脑部的淤血不是车祸弄的"汤郤沙哑的摇着头,想把那些痛苦抛于脑后:"是别的原因,对吗?你不想让我知道,是不是因为……"
[园丁]。
是不是因为不想让我受牵连?
"……"
汤郤大脑一片空白,那些血液留下斑驳和恐惧深黑的眼炸成一片,最后被分裂成两半。
他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去把雪白被褥向上拉了两节,随即抓着邢旻白皙的手,正要往里面塞,他眼底的光忽然注意到一条鲜活锦鲤。
那是他前几天送给邢旻的礼物。
你原来带着它啊。
而不是在那天走后就随手扔进回收箱。
他嘴唇干抿了两下。
"你其实很好,不用一直把事情压着,都是过去以及还是未来可能发生的,那也不应该成为你锋芒的沟壑"
"我们存在的意义是拯救他人,同时也在拯救自己你从来不是在害人,而是在救你自己……没有人会身处阴霾"
汤郤慢慢的把邢旻的手塞入被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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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8:00a.m.
那到精受的身影动了动,随即缓慢的已在病床上背靠着,神情十分疲惫,邢旻打量了俯在病床旁的汤郤。
他睡着了。
一整夜都在这儿?
从侧面看,汤郤的眉骨突出,鼻梁也干净利落生的十分完美。
看了两秒,他便移开视线。
邢旻拍了拍脑门,心知老毛病又犯了,打算不吵醒他,自己先走了。
可刚要下床,轻微的震动就已经把汤郤吵醒了。
"醒了?"
"嗯"邢旻把被褥掀开,一只脚刚着地,却猝不及防又被抬了回去:"你干什么?"
汤郤冷着脸,反问:"那你是在干什么?拖着陈年旧疾去上班?我告诉你别想了,好好给我养着"
邢旻:"……"
两人面面相觑,一上一下,气氛冻结似的。
就在此时,医院妇之友何栎领着三个慰问邢主任病情且看恐怖片违反医院纪律被院长抓包的陈年年、林霖、樊岁在病房门探出了四个头!!!
"院长好!!!"
"我们来慰问昨夜被您气晕死的邢主任"陈年年脱口而出。
汤郤:"……"
"对了,邢主任的脑子还好吗?"陈年年怯生生探出个头来,手里拿着篮水果:"我们来送点水果"
邢旻:"……"
你他妈脑子才不好。
此时并没有感受到事情严重性的四人,各种八卦的好奇心涌上心头:
"邢主任~你是不是……有需要找我们哦~"
邢旻:"???"
"我觉得你们是有想写检讨的需要"汤郤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或者榜单什么时候该添新照片了"
骤然四人如晴天霹雳一般连退数步后,鞠了三个躬。
何栎:"打扰了,你们继续"
两秒后,何栎推着三个人惊慌马乱的逃离现场。
安静许多的病房内,邢旻坐在床上,盯着汤郤,半晌才开口,说:"我没事,真的不用……咳咳"
"你别逞强"汤郤俯身用手轻拍着他的脊背,话语间瞬间充满温柔:"你现在身体肯定不支持你过多消耗,即使你头暂时不疼了"
邢旻立马忍住咳嗽,把身体往另一侧挪了挪,一下触空的感觉令汤郤一惊,只好默默的把手收回去。
"汤郤,我知道你关心我的身体状况,我也知道我身体……我只是不习惯别人这么关心我,从小到大没有多少的人关心过我"邢旻笑了两下,眼尾也毫无征兆的放松下来:"昨天是我的不对,但也要谢谢你,我其实听到你说没有人会身处阴霾"
邢旻杂乱的头发盖过眉角,脸颊也出现了半抹血色。
这是血液回升的征兆。
"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格林集团以及[园丁]吗?"
汤郤的心莫名开始悸恸起来,他视线邢旻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即点了点头,反问:"你愿意说吗?"
这句话,对于邢旻是另一个意思。
对于你过去的一切,你愿意说吗?就算是不美好,甚至是丑陋不堪,你愿意说,我也愿意听。
"嗯"邢旻停顿顿了半秒,从口袋中摸出个U盘:"这里是汴南那边的地区资料"
"你……"
邢旻把U盘塞给汤郤后,打断他继续往下说:
"格林集团和[园丁],虽然就是法学界的事,但阐明了一点说,也包括了医学界,你应该知道六年前那期医院贩毒案,以及保健品中掺杂毒品痕迹,这两件事都和格林有关"
"那堆人呢?"
邢旻知道汤郤问的是那天跟踪他的人,但也没有打算保留了,直白说:"[园丁]的人,也是曾经想让我死的了,不过后来死里逃生了,只是凑巧运气好了点"
曾经想让我死的人。
汤郤眉头一皱,把死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如此无所谓,隐隐约约这是一个必然项,他知道[园丁]想让他死。
可是,为什么呢?
是什么理由让世界花一个亿的通缉犯,想要杀一个平平无奇的医院主任?
邢旻摇了摇头:"[园丁],是暗网的最高投资方,你说如果一个人断了另一个人的财路,那个人会不会起杀心"
他缓缓开口道:"我想会的,因为我就是很好的例子"
邢旻映看灯光,垂看头,那张光结年轻的脸,埋在了阴影里,接着他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你是不是很意外为什么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手术医生会成为通缉犯?想暗杀的人?同时会知道这么多?"
汤郤不约叹了口气,这一刻他才看出一个经历了风霜雨雪后那个人的心里。
"你是法医"
"哦?"邢旻话语中咯帝几分惊喜,问:"怎么知道的?"
"宁涪医院那次,护士说:你总是待在法学院,而且你的敏锐感很高,如果同时包含医疗和敏锐的我只能想到法医"
汤郤的话不知道触动了他什么,偏头稍微带着一些打趣的神情,呆看了汤郤半天,语调悲伤说:"你不去法学那边,可真缺材了"
邢旻边说边往床边挪,刚想把脚塞回鞋里,不由分说,脖颈猛的一紧。
"不缺材,缺命"汤郤笑着回过神来,一腿跪在病床上,勾住邢旻衬衣后领向后一拉,正色的说:"你跑出去又晕了,我不负全责"
邢旻:"……"
他绷着脸心知自己处于下风,这个傻B院长又这么死缠烂打,搞不好自己还真就又晕了,岂不很丢脸。眼前的亏本买卖必然是不能做,他也就没有继续要出去。
被勾着领子十分不爽,邢旻来来回回翻了好几个白眼,身后那个人仍然无动于衷,最后他气血上了憋出一句:"松开"
"你先答应好好养着"
邢旻实在没辙,嘴上应付着说:"行,行行"
汤郤满脸狐疑,不确定这位‘凶神’主任是不是要耍赖,但几秒后还是松开了那只倔强的手。
重获自由的邢旻心情瞬间好多了。
但下一秒,又想起什么似得,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在那张满是问号的目光中,切进一个人聊天栏中。
一眼入目的是简洁明了备注名。
李翊。
邢旻把手机扔到汤郤手中,示意他自己看,而自己头一转,身一侧,又靠回床上。
汤郤看到聊天内容后,立马就"操"了一句,随即忍不住问:"他朋友没病吧"
"不知道"
"真的?"汤郤边看边吐槽,随后试探性的叫魂似得,说:"棺材?"
邢旻有点无语,并不想对这次无语做任何评价。
"没让你看那个,我让你看下面两个文件"
汤郤一听,十分听劝的话到最底下,但面对这个聊天记录仍然是苦不堪言。
只因为上面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
李翊:【我知道,你不回来一定是有原因的】
李翊:【是我们的感情淡了,我就知道】
李翊:【棺材,看着是我们真的是淡了,让我自闭会儿】
再再再再再后面,是三只狗倒地痛哭的表情包。
"……"
面对于这些内容,汤郤是真的不想看了,直接跳过滑到了最后面。
邢旻:"……"
隔着聊天栏,汤郤已经感受到邢旻当时究竟有多么无语。
那两个文件这样占体积不小,总和下来一共15.67 GB。
什么文件装这么多?
汤郤点击文件随即出现的是格林集团,的案例证明和七七八八文字和图片对比介绍。
"这什么?"
"格林集团和[园丁]的一些案底,之前让朋友去找了一些……我总觉得那几个病人,嗯,跟园丁的投资有关"
"哪方面的?"
"投资毒品研究这块,即使[园丁]投资的很多方面,但是最主要的是毒品研究这块"
"你是说那十个病人的药品中毒可能是,[园丁]研究的毒品方面?"
"我是这样觉得,但又感觉概率不大"
但是[园丁]没有理由以身试险回到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