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郤#邢旻
街道车水马龙,街头巷尾亮起灯火,这个点已经完全天黑了,星天下依稀几颗星闪着夺目的光。
路边某个不起眼且昏暗的角落,微乎其微亮点光线。
那是手机屏幕的光线。
"喂,求你一件事"邢旻背靠着墙角冷冰冰的说。
"你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我了?"对面一阵吹嘘过后:"哟,棺材,终于会求人了,真不容易,说吧,什么事,也不看看我谁"
邢旻:"……"
他突然觉得不该打这个电话,有种想挂断电话,把这个人拉进永无止境的被激光枪无死角散射的黑名单了。
"数据网强行撤回的消息能恢复吗?"邢旻目光盯着巷外车嚣人海,缓缓道:"只是时间跨度可能有点远"
"啊?"对面一脸懵逼,问:"多久?"
"大约二十年前"
"噗…………"
"……"
"你没有开玩笑?二,二十年前?"
"没有"
对面明显是被口水呛了一下,冲着手机在上确认,最后陷入怀疑人生的哀嚎中。
大约两秒后,对面才开了口。
"我……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这个棺材求人办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说吧,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这两天我刚好在松阳"
邢旻看着聊天栏上的"嗯"发送成功后又甩手发了一个定位。
他发完定位后就把手机锁屏了。
脊背靠在墙上稍微有点冷,但是他没有挪位子,仍然靠在墙上,双目微微闭合。
"有的人英勇无畏的披上胜利的战袍,有的人却失魂落魄归于荒野,从此销声匿迹"
"熬过这个坎就过去了"
"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
滴——滴——
就在这时,小巷里面充斥着车辆鸣笛声,一道灯光极具穿透力的,从巷头一直照到巷尾。
停在巷头的车,车窗降下了半截,随后斩钉截铁的探出一个人头。
那是一个穿着白领衬衫的男子,和邢旻差不多大,看着十分清秀。
这个男子朝窗外左右撇了两眼,又朝邢旻招了招手大喊道:"邢旻,走了"
邢旻见状走上前去,有礼貌,对着车内的人一笑:"李翊,好久不见"
"哈哈,好久不见,棺材兄弟"
"……"邢旻没说什么,把车门向外一拉,然后低头钻进副驾驶坐系上安全带:"走吧"
而后那辆车向后倒了倒,卷起一阵风尘上了路。
.
车内暖气给的很足,李翊敲了两下手机屏幕,放了两首轻音乐,然后边开车边问:"所以你要恢复的是什么?"
"数据网被封锁撤回的消息"
"?!"
李翊被呛的不行了:"棺材,我说你不会是想网暴人吧?"
"滚"
李翊见势不对,又换了一种正常的语气。
"跟医院有关,还是跟六年前那个姓周的有关?"
"都没关系,只是想知道了"
李翊利落的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对那件事还耿耿于怀呢!"
车窗外路灯忽明忽暗,斑驳的路况曲曲折折,旁边的树枝因为角度的原因,照出一个个吓人的影子。
良久过后,车内才响起邢旻沙哑而平淡的声音:"都过去了"
"也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
李翊话音刚落,车内的轻音乐刚好播完,几秒后又跳转到另一首。
松阳市上空一片湛黑,从上往下看一辆银白色的轿车正一路驶向省线外。
与此同时,汤郤背着一个半大的公文包,站在小别墅的屋檐边,正把程老往屋里面推:"好了,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程老听汤郤这么一说又开始急了,一个字也没有废话:"哎,下次有空再来,我给你们做吃的"
汤郤兴然点了点头。
见汤郤点头,程老院长才满意的从门口走回屋内。
.
汤郤匆匆离开,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最后走进了松阳一处地段最好的公寓里。
咔嚓——
门锁轻转了一声,随后房间里亮起一片惨白。
墙上的中板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他半蹲在玄关口,低头换着鞋。
几秒后,他换上拖鞋后,垂了垂眉,把门哐当一声带上,随手把公文包扔在茶几上,拿了一条浴巾走向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的玻璃门上凝上了一层水雾,随即响起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汤郤住的公寓在整个松阳的景致也是数一数二的,夜晚把客厅的窗帘整个拉开,可以看到城中的琥珀湖,放烟花时也是总揽全景的不二之地。
由于这种地界的房价一般来说都是很贵,没有多少人肯租,所以整栋公寓不超过十户,有的只是租个房子,过个日子。
而汤郤却把整层楼层都包了下来,也没有其他原因,只是这样图个安静。
那层楼一共有三套房,502、503、504,但他一直霸占着502,其余两套也是摆着落灰。
但有的时候也不是完全落灰,逢年过节,亲戚朋友来做客那两套房,正好可以当做客房。
半个小时后。
他腰间裹着浴巾,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额头也夹杂着快干透的水滞。
客厅里十分干净整洁,只有茶几上的几束白色小花算的上是装饰品,其他的和刚出租房子没什么两样。
他随手拿了条毛巾把头发搓了搓,下一秒用电吹风吹干。
片刻过后,汤郤的目光在客厅里环顾了一圈。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寂静。
但这份寂静,却安静的可怕。
"……"汤郤想了想,如果多一个人,没准会热闹一点,没准在你回来的时候问一句:累吗?会安心许多。
但这个又不太现实,这两年他的母亲也是给他相过亲,要么就是不合适,要么就是他看不对眼总之找了不少,他也没觉得有一个真的合适。
他打量了这间房子很久,觉得这房子总是缺少一种家的感觉,少了烟火气,成了一个只有外在名词定义的华美空壳。
这才让人感受到孤独。
他收回目光,吁了一口气,起身提起公文包回主卧了。
少顷,客厅灯光一应俱灭,随后亮起的是卧室淡黄的床头灯。
房内灯光依稀照射在墙面,落地镜折射出光线,瓷砖霎时间白了一大片和街市的喧腾产生鲜明的对比。
汤郤坐在床头,请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把一个银白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
他躬身坐着,腿窝呈现一个完美的90度,然后把笔记本搁在大腿上,开了机。
电脑开机后,他第一反应是点进了全国医疗数据网的程序里,把上面医疗就诊时间极限拉扯回二十年前。
上面的数据信息不断跳转,闪现的速度令人眼乱最后在二十年前的记录下停了。
界面停下的一瞬间,上面鲜血淋漓的四个家出红字出现在最首端。
宣告死亡。
汤郤眼皮跳了一下,动了下鼠标点击那份记录里。
数据界面再次跳转,跳出来的竟是死亡列表。
六千一百八十个人。
那年死了六千一百八十个人!!!
汤郤表情有点怪异,凝神思忖片刻,才把列表向下拉了拉,才发现那几页死亡人员中大部分打上的是未确诊的标签,只有少数零零散散是癌症的标签
这些列表自然汤郤是没有看过的,因为以每年的增长率和死亡率是不可能这么多的。
何况还是未确诊的。
汤郤犀利的收回目光,再次望向笔记本时,斟酌几秒后又登上了世界医疗就诊网站,再次把时间扯回二十年前。
果然——
电脑上齐刷刷跳转刷新过后,最顶上面出现了同样四个字"宣告死亡"
而且里面的内容除了名称不同,其他的不尽相同,都是未确诊,并且死亡人数是刚才的二十倍。
也就是十二万人。
一年之间十二万人没有确诊病情就无故死亡,怪不得医学院和法学院都认为这是一个迷。
更别说牵扯其中的斯加利了。
汤郤嘴唇死死抿紧,电脑的光线照出他过度紧张的脸。
紧接着,他呼出一口气,所有的思绪被抛向虚空中去。
.
凌晨两点,071省区,澎舟市。
邢旻低压着头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瞳孔在夜里闪着微弱的光线。只是那光线幽深而又死气沉沉的。
李翊‘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反应神速的对着邢旻,说:"还好吗?"
"嗯"
"那就行"李翊压低声音,又吐了几个字,问:"还会晕吗?"
他漫不经心的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中,懒懒的带着丝倦意,道:"好很多了"
"嗯嗯"李翊感慨万千,拍拍他肩膀,长叹口气:"我现在就怕把你这个棺材运过来,给运散架了,就差份检讨,我就能卷地铺走人了"
"……"邢旻嘴角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我最近才回来的,只是那帮家伙一个个死了一样,几十号人凑不出一个能破译的,愣是把我从几千公里的海外叫了回来,正好这几天刚好路过松阳,你又打电话了,正好顺路"李翊边说边解释:"不过你这几年变化倒不大"
"唔"
"啧"李翊毫不犹豫吐出这个字,招架不住这小子这么多年下来外貌没怎么变化,气质还是容易招惹桃花:"你那医院不少年轻好看的姑娘向你表白吧"
"没有"
"哈?"李翊感觉到不对:"不应该啊"
邢旻拉远了距离:"如果你觉得下一秒还有命的话,那就应该了"
紧接着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向一栋建筑物走去。
那是全国法学院彭州市分所。
"哎"李翊拔腿跟上:"不用那么着急去,那些可以等天亮再说,你先睡一会儿!"
"我不想背上一个把别人医院的医生完好的带来送回一个残缺的回去的罪名"
邢旻:"……"
不过这句话起了一点作用,邢旻脚步慢了下来。
这年头别人的微信联系人都要溢出来了,可邢旻的却一滑到底,总合起来不到二十个人。
从头往下看,微信最早的聊天记录,汤郤的名字停留在最顶端。
——【这几天我在澎舟,不回松阳了】
发送的小圆圈转了两下,显示发送成功,他熄了手机,把头向下埋了埋,更快速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