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郤#邢旻
两人对视了两秒，尤昀莫名其妙问:"你……"
"现在数据网很成熟，想查找信息很容易"汤郤沉思片刻，说:"有点DNA的东西就行，比如发丝"
"791省区汴南市离这里挺远的，坐车应该也要两天才能到，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应该是离家出走到这里"
尤昀瞳孔一紧，嘴唇成一条线……死死望着汤郤。
"一个小孩敢跑这么远，还带一个小姑娘"林霖在一旁怒火冲天，一副母亲教育孩子的气势:"你们也不怕？"
"我们也没办法啊"尤昀瞬间就爆发了，眼泪一下流出来，尖叫声到达了顶端，然后又下沉，哭唧唧说:"你们知道他们的观念是什么吗？他们只把我们当做工具……玩命学习的工具"
"作业比人还高……从来都是指责叫骂……从来都是没考虑过我们怎么想的……芊子也一样"
"那也不能这样跑出来"林霖又道:"应该去沟通沟通"
"没……用"尤昀奇怪的笑了笑，这个笑容却不加任何修饰，只是单纯笑给他们看，让别人看看自己可以很坚强的做个男子汉。
就好像这个男孩身边有一位神明，在冥冥之中让他勇敢起来，在场所有人都有一个心知肚明的答案——那位神明是此刻躺在传染病室里奄奄一息的欧阳芊子。
"外省的？"站在一旁许久未说话的邢旻突然间开口。
"对"汤郤回答。
他目光一促。
"欧阳芊子刚来的时候是不是水土不服？"邢旻一个直不上前，最后在汤郤身侧停下，眼睛暗黑色盯着尤昀。
这场陈年年和林霖都愣了一下，中间的尤昀也直勾勾瞪起小眼，而后集体"啊？"了一声表示困惑。
最后在汤郤干咳了两声才恢复正常。
陈年年搓了搓手，笑了两声:"邢主任，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习惯性问问"
少顷，尤昀也缓过神来，有点愧疚，说:"有的，芊子确实是有水土不服，我没照顾好她"
邢旻没有顾及尤昀，对着身旁的汤郤甩了个眼神，说:"那份诊疗记录"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汤郤立马会了意。
——水土不服会引起发烧，呕吐，和那十个病例正好符合，他之前只问了有没有过敏史和家族遗传病，竟然忘了是不是本土居民这一茬。
那也就是说和斯加利那起病例做个对比，就能知道剩下的病例患病的原因！！！
"啊，什么诊疗？"林霖下意识打开手机，翻开文档软件，疑惑的说:"我都整理好了呀，没有漏啊！"
"不是说你"汤郤招了招手表示先散了，又对尤昀说:"之后还有事情要问你，我们有点急事"
随后汤郤又吩咐陈年年去查找一下那几个病例，户籍所在地，然后发给郇秋珩就行。
"行"陈年年应声。
最后在众目睽睽中，众人看着他们院长毫不费力的拉上他们养尊处优高贵的‘凶神’大人的小手就往外走。
在人群疏散的时候。
"我们院长是不是不要命了？"陈年年摸了摸自己的良心:"我要不要去救？"
"我劝你还是没良心为好，你不是去救你，是去陪葬"林霖在一旁补充道:"你别忘了，邢主任是我们高中以一打五的风流人物"
松阳医院大多数人都知道邢旻是‘凶神’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冷漠，难以融入集体中，但这个年轻人身手很好，知道的人却屈指可数，这只有陈年年，林霖她们几个知道。
没有人观察过她们两个和邢旻其实当过一两年高中同学。
在她们两个的印象里，邢旻是那种看起来很斯文败类的形象，但实际去打起架来还真不好说谁会赢。
"噢"陈年年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当时三班那个小霸王的手臂是不是被我们邢主任给弄脱臼了？"
"对"林霖叹了一口气，目光高挑:"我当时挺震惊的，就那老班叫邢主任出去的时侯，我下巴差点掉了"
"可不是嘛，我那时候只知道邢主任把那堆人揍了一顿"
"那你还去吗？"
"不了"陈年年又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心中感慨一句:没良心挺好的，只是苦了我们院长了，院长，我会给你收尸的！
.
医院走廊里两道白色的身影穿梭着，一个似乎勾着另一个的脖颈，乍从远处看似乎两个人关系很好。
"把手拿开"邢旻双手插兜，冷冷道。
"你是不是不为人知，有什么疑难杂症？咋碰都不让碰？"汤郤纳闷地说。
邢旻"啧"了一声，又给了他一句:"疑难杂症倒没有，只是我对姓汤的过敏"
汤郤:"……"
他突然觉得某主任在玩火……但正要往那方面想的时候，邢旻又开口道:
"你会不会觉得刚才那个尤昀怪怪的？"
"哪个方面，比如？"
"说不上来"邢旻轻轻道:"性格或者是行为上面，也可能是我的第六感这样觉得吧"
邢旻自嘲的摇了摇头。
他总觉得自己顾虑太多，太紧张了，总会把任何事情往最坏的方面联想，虽然在外人眼里看不出什么端倪，也不会追问什么，可他自己却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
这种状态很不好，仿佛一天天下来，在黑暗中湾踱步的幽灵要附上身来，下一秒成为他们的一员。
不能这样子下去，他告诉自己不能。
因为这样子会疯的。
那种潜意识没有安全感，灵魂被困窘牢笼中，无时无刻有个声音提醒你，有人要杀你，离你近在咫尺，这样的大脑有点混乱。
他甩了一下脸，用手搓了两下眼角，只见汤郤说:
"我应该不会这么忧虑，因为都做了这么久的医生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的时候自己吓自己罢了"
"如果有的话，熬过那个坎，也就过去了"
是啊，熬过这个坎，就过去了。
邢旻没有吱声。
"人其实都这样，有的时候英勇无畏的披上胜利的战袍，有的时候却失魂落魄归于荒野，从此销声匿迹"
汤郤的话听的简直像是哲理，邢旻浅淡一笑，好看的脸轮廓更加明显，松散的头发微微下垂。
"那你想成为哪种？"
"我想做个正常人，事事不必愁，天天开心顺随"
汤郤话音刚落，兜里的手机提示音叮咚一声。
是郇秋珩。
他自然的掏出手机，点进主页面，只见郇秋珩发的是一份.txt文档格式的病人饮食表。
那份饮食表总共三页，内容是病人近三天以来的饮食状况，头尾各是时间和使用分量，有几处地方还特别用星号标注了。
他粗略一看，大概只看了那几个星号的地方。
汤郤眉头一紧。
"怎么了？"邢旻一脸茫然，凑上前观望，眉头顿然一皱，问:"参汤？"
病理期喝参汤还要不要活了！就不得补死？汤郤心道。
真的太补了。
"嗯……"汤郤抬了眼，嘴唇差点蹭到邢旻的脸。
"没弄错？"
汤郤摇了摇头。
"那就有点棘手了"汤郤只听邢旻说:"这可能会极大影响我们推测的方向"
"那先去看看那份诊疗记录？"
.
"不是说让何栎那小子送过去吗？"程老院长提提踏踏端着两杯水递到他们面前，嘴里乐呵呵蹦出:"怎么又过来了？我才刚退休没几天就想我这个老头了？"
"你猜"汤郤一动翻看着那本边角泛黄的诊疗记录一边玩笑似的回答程老院长。
"老了，猜不到喽"程老院长笑了笑:"我去给你们准备茶点"
而老院长不太像是老了，他去厨房的速度简直像风一样。
汤郤余光突然瞥见邢旻站在书架旁转来转去了好几圈，然后清了清嗓子，无奈的问:"你在看什么？"
邢旻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目光书架左边神游到右边，然后又循环往复一遍。
"邢旻"汤郤提了提音调。
"嗯？"这会儿‘凶神’可算听见了，回过神儿来，呼了一口气:"怎么了？"
"没事"片刻过后他回答。
邢旻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顺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下来，绕过茶几，在汤郤旁边坐了下来，并对汤郤摇晃了两下手中的书:"我得打发时间不是吗？诊疗记录你先看着，之后简单跟我讲个大致就行了"
"年轻就是爱看书"程老院长扶了扶眼睛框，飞快的从厨房走了出来，把一盘满是水果和坚果的盘子摆在茶几上，然后意外道:"哟，小邢，你现在开始研究精神类疾病了？"
"？！"
邢旻"啊？"了一声，端正了坐姿:"没有"
程老院长自然是不相信的，偏头提起老花镜框，揉揉眼角，又转回头来:"我视力不差，你手里那本不是叫《精神病内容指导》吗？"
邢旻眉角轻轻跳了一下。
——那本老旧的书本上确确实实是《精神病内容指导》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但这本书的版本还是在三四版的样子，看起来得有一个半他那么老了。
"年轻人爱读点书是好事，多上进不是"程老院长一讲到读书就苦口婆心做起了思想教育:"活到老学到老，你们看我也一把年纪了，也要多学习，你们自然也要"
汤郤瞅了一眼正在狂灌鸡汤的老院长。
……
"那个斯加利在入狱前感染过肠道炎，后来又得了那时候国外流行的瘟疫"
"然后呢？"
汤郤沉了一口气，把邢旻手里那本《精神病诊内容指导》抽了出来扔在茶几上。
"看这里……"他把那本整条记录往邢旻那边挪了挪:"只能说这人精神可能也不正常"
邢旻:"？？？"
汤郤往本子上其中一个点指了指:"这里，你看，斯加利未捕之前明显是服用过兴奋剂的"他又把手指移到了后面:"还有这里，他服用了大量的槟榔"
"兴奋剂和槟榔都是提升自己的心跳，从而进入到一个极度亢奋的状态"
"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他没有断过服用，直到被捕后才断的"
邢旻捏了捏鼻子有点犯困。
他懒懒地听汤郤把话讲完半响过后才问:"被捕之前一直处于极度亢奋？"
"是的，到底是怎样心理的人，才会想一直处于亢奋呢？但目前只能归根于精神不正常"
汤郤伸了伸手，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脖颈。
"程老，你认为呢？"他抬眼问。
这会儿才被汤郤注意到的程老院长瞬间开了花。
老年人一旦被人注意到了，就会没完没了的说上半天，恨不得把全世界的人都邀请过来做一番‘教育’。
"哎，这都多少年了"程老院长这时候变得格外谦虚起来:"没有没有……"
"……"
"其实那起病例之前在整个医学界，甚至到法学界都不太好说，我当时推测过精神刺激后的自我保护状态"程老院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但当时我这个结论被全票否决了"
两人脸色一僵。
全票否决意味着这个想法是无根无依据的更简单说是不被认可，不能采纳的。
就和直接扔到废品回收站一个道理。
但这个结论放在现在却是相当成立的。
换句话说，就是你日常在做特别有安全感的时候，会形成一种肌肉性记忆的片段，而这种记忆片段会在你不知的情况下展露出来。
如果受过什么刺激后，大脑来不及做出反应，而你的肢体行为会处于保护状态，反反复复做相同的动作。
程老院长兀自感慨了一声，情绪激昂，语言抑扬顿挫:"你们要有独特的见解，想到什么要说啊！"
"程老院长，斯加利是本土居民吗？"邢旻问。
"不是，斯加利是芬兰人，但是那会儿他在澳大利亚"程老院长比了个手势:"他转过国籍，据说转了个金三角地区的国籍，具体转到哪我也不知道"
"金三角？"邢旻健剑眉一挑，不自觉呢喃一句。
"金三角地区资源调动流通快，还有交易较多"汤郤点了点头补充，说:"我没记错的话，金三角地区还是毒品武力装备交易最多的地区，由于资源调动快，有的时候一批毒品和炸药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顺着船只偷渡出境了，你觉得这代表什么？"
——斯加利是想借此大大捞一笔。
"就算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这也是违法的，所以他只是想冒险赌一次！通过服用兴奋剂壮壮胆？"
程老院长愣了一下，心说:哎呦，你个祖宗啊，这么有调查天赋？
邢旻靠在沙发上，没有动，刚想从汤郤手上抽走那份诊疗记录时，手一顿，被汤郤的手臂挡住了。
他瞳孔暗了暗，露出一种令人冷俊不禁的光线，少顷过后，他轻声说:"药剂上瘾，免疫系统防线降低，才感染疾病"
汤郤脸色微变，但邢旻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他扬了下下巴。
"你慢慢研究，我先回去了"
"回哪？"
邢旻被逗笑，抬起手敲了敲腕上的手表，朗声道:"回家！"
程老院长一听邢旻要走了，立马就不行了，一句接着一句:"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邢旻摇了摇头，转身大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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