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宁宫内，容德妃将手边的茶杯摔在一众宫女太监身前，怒吼道:“废物，你们这一群废物！我给了你们那么长的时间，连一个刚刚十九岁的软骨头都解决不了，我养你们有何用？！你们这一群吃干饭的废物！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一众宫女太监心惊胆战，赶紧离开，生怕这脾气古怪的娘娘又找上自己的麻烦。

“素采，你留下。”程心坐在太师椅上，强硬的语气彰显着主人的不悦。

“是。”素采停下脚步。身边的宫女太监也都朝她投来怜悯的目光，但是没有人敢停下脚步。走在最后的两人关上内殿的大门后，周围都变得极其安静。

“素采，你过来。”程心突然开口。

如果换作别的人听到这话，肯定是会害怕得不行，小心翼翼地上前听取吩咐，生怕又惹她不悦。但是素采不是别的人，她从小便跟在娘娘身边，比程氏夫妻还要熟悉娘娘的性格。素采连忙上前为容德妃倒一杯茶递上，再站在容德妃身子右侧为她轻按太阳穴。

两人都没有说话，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和谐。

“素采，我需要你去办一件事。”程心突然开口。

素采放缓手中的动作，轻声说道:“娘娘请吩咐。”

容德妃沉默一会儿后继续说道:“素采，找个时间，把清宁宫的那群废物都给送出皇宫。记住，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我做的那些事情。”

素采应下了，她知道自家娘娘是想让自己找人将他们全部清理掉，不留活口。但是素采害怕将来事情败露，容德妃又将一切责任推到自己头上却无人为自己作保，她想留下几个宫女太监藏在宫外，以免自己将来受一些无妄之灾。但是其他人呢？其他人又该怎么办呢？

素采很是纠结，他知道自家娘娘喜欢将死在自己手中的人的双眼剜下来做成收藏品。若将那些宫女太监放走，自家娘娘肯定会找自己的麻烦；若是藏起一两个人，少了几颗眼珠也不会被发现，但是剩下的人......真的要全杀了吗？难道就没有什么万全之策了吗？

素采在容德妃就寝后，灭灯离开了。

…………

落华宫内，希贵妃王梦和他的儿子叶磊华同向坐在榻上。

希贵妃喝着刚刚煮好的清茶，浮兰在一旁为自家娘娘揉着小腿；叶磊华在小案的另一边皱着眉头，双手交叉在一起紧紧握着。

“母妃，这该如何是好啊？”叶磊华突然开口，惊走了落在窗外休憩的麻雀。

希贵妃停下手中喝茶的动作，将茶盏放在小案上，抬眼看了看一旁着急看着自己的叶磊华，不禁暗叹一声。王梦抬起右手，制止了叶磊华的动作，说道:“浮兰，你先带着她们退下吧。”

“是，娘娘。”随后，浮兰带着一众宫女连忙退出内殿，并且关上了殿门。

“华儿，你在着急些什么？”王梦开口淡淡地说道。

叶磊华压低声音，但依旧很着急，“母妃，那叶翡文已经成为皇太女，我们王党的一些人本就不坚定，如今又跳出个叶翡文，他们倒戈是迟早的事。还有……”

“行了，别说了，还能有什么？”希贵妃抬手打断叶磊华的讲话，“我是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着急的。你的舅舅现在位至正一品太师，在这个关头上倒戈的是生怕我王家不会给他们穿小鞋吗？再说，王党的人可以倒戈，那么李党的人同样也可以倒戈。”

听完希贵妃的话，叶磊华又急不可耐地开口说，“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华儿你要记住，你是我们王氏的孩子，是唯一可以与李氏之子争夺天下的人。”希贵妃见叶磊华那副难受的样子，不禁暗暗叹息，“华儿，你可知道你舅舅为什么要给你取小字为'北芒'吗？”

叶磊华一愣，不知道自己的母妃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自己的母妃，“儿臣不知，望母妃明示。”

“唉。”王梦微微摇头，轻叹一声，拿起茶盏小啜一口后放下茶盏，继续开口说道，“你可知'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芒'？”

“知道。天下遭变故，君不君、臣不臣，大臣们随意擅权，窃弄权柄。”叶磊华回答道。

希贵妃点头，做出一副满意的神态，“是啊，窃弄权柄啊…一众臣子带领军队身着盔甲、手持刀枪，全副武装地骑马踏过北芒山帝陵，真是君不君、臣不臣啊！”她再次拿起茶盏呷下一口茶水。

叶磊华低下头做思考状，似是听明白了希贵妃说的话，恍然大悟地抬头说道:“莫非，母妃的意思是……”

王梦放下茶盏，打断叶磊华，伸出左手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说:“嘘…华儿，母妃什么都没有说。”

“是，母妃，儿臣明白。”叶磊华说完，希贵妃便伸手为他倒了一杯茶。

“一定记住，善弈者谋势，不善者谋子。”希贵妃定定地看着叶磊华喝茶的动作，“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不便留你在这后宫中过夜，明日也无需早朝，喝完这杯茶便回你的翼王府好生休息。”

…………

静心宫内，叶栩已经告别沐淑妃返回秦王府。

夜幕下新月如钩，庭院内竹枝摇曳。张梓清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鱼，但手上的佛珠早已停下不再转动。她似乎是被今日晚宴上容德妃对自己的态度和王聪对自己父亲的亲近所吓到了，一直保持沉默。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不说话，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听得到从窗外传进来的蝉鸣声。

“以天下为棋局，那谁又是那位执棋者呢？皇城的天，要变了……”沐淑妃感叹一声后，便吩咐画柳为自己更衣就寝。

待所有侍女退出寝室后，窗外幽幽皎月栖息在院内的竹枝上，撒下一道光偷偷溜进了窗台，在漆黑的屋内，这一抹光亮显得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