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座岛怎么样？”苗圃看着对着岛发呆的小夭说。
璟和小夭到了海上寻寻觅觅三个月的时间了，看了很多岛屿，有的寸草不生，有的美如幻境。但从没安定下来。每次面对着环境还不错的小岛时，小夭从未有停留的意思。苗圃不止一次问她是岛不够好吗？小夭总是摇摇头，苗圃又问那是为什么呢？是啊，那是为什么呢，还想找什么样的呢。
小夭回头看了看坐在船里闭目养神的璟，若是她还是不停留，璟肯定会陪着她继续流浪的。可是不行，三个多月的舟车劳顿，再这样下去，璟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不管身在何地流浪，总要停下来，总要有个安安稳稳的家才是。
小夭冲苗圃笑了笑，招呼道:“就在这里吧。”
苗圃眼睛一亮，太好了，终于能有个家了，开心的回应道:“好嘞，小姐，我这就收拾东西。”
小夭指了指船里的人小声示意道:“声音小一些，我想让璟多休息一会。”
苗圃说:“小姐你也去休息吧，好了我在喊你们。”边说边转身搬箱子。
东西还没碰到，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抢先一步:“你也歇着，这些我来，好了喊你们。”左耳嘱咐完开始往岛上搬东西。
小夭对左耳说过媳妇是用来疼的，左耳一直记得，怎么能让媳妇搬东西呢。
苗圃幸福的笑着，看着小夭又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小夭坏笑说:“看看多会疼媳妇呀，什么都舍不得你干。”
苗圃满脸娇羞:“小姐！”
小夭拍了拍苗圃的肩膀，“好了，我去看看璟，休不休息随你。”
苗圃看了看岛上的人，加入了搬行李的行列。
岛上风景秀丽，四季如春，低头能看到蔚蓝的大海，抬头能看到无际的天空。
很长一段时间，小夭哪里也不想去。夜幕降临时，总想看看月亮。她本以为，看到大海是开心的，安定下来就好了。但是越看越难过，心口仿佛堵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堵的她喘不过气，硬生生的疼。
她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却发现越抗拒越难过。毛球偶尔会来找她，顺带送个礼物斗斗嘴什么的，剩下的时间不是窝在房里，就是在院子里发呆。
人大概都是有些贪心的，总对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耿耿于怀，尤其是曾经没有争取过的。事过境迁四下无人时，那些小小的贪心就会跑出来，再也遮盖不住。
终于她想出趟门，璟说陪她一起她拒绝了。璟紧张的拉住她的手，小夭说了数月以来最长的话:“璟，从前有些事我总自己骗自己，觉得不去想就好了，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事我总是要自己面对的，避不了，谁也替不了。”
“你想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我自己就可以。”
“我陪你去。”
“璟，真的不用。”
“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回来。”
“好。”
小夭转身离去，璟望着小夭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那背影与天际融在一起。他又看着掌心残留的小夭的气息看了许久，最终还是任它飘散在风中。
小夭去了趟清水镇。
大战后的清水镇，丝毫没有一点战火的痕迹。小夭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曾经她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十年。熟悉的街道商铺仍在，只是都换了一张张陌生的脸。
不知不觉走到了回春堂，她进去说了给璟用的补药，只是说了些症状，看着大夫熟练的开方、抓药，与自己需要的药材用量别无二致，十分欣慰，想着甜儿教出个好大夫。
她走过兔子精的食铺买了二两吃食，对面的还是经营着酒水生意，生意也是红红火火，也不知桑葚酒是不是他们的招牌。
她又走到说书摊，说书的竟不是灵石先生，一群人在树下把那人围了个严严实实，无非还是在说九头妖的事。
那人说的慷慨激昂，也不知谁起的头，一时间骂声四起，越说越难听。突然凭空飞来一群鸟在人们头上乱拉乱尿，独独略过了小夭。
人群惊呼，四处乱窜。
“我就说不能提那个九头怪，一提就没好事！”
“真是邪门了，每次都这样，这也太准了！”
“真是晦气！”
“可别说了，赶紧回家！”
说书摊瞬间没了人，小夭敲开灵石先生的门。
“我想向先生打听个人。”
灵石摇着蒲扇，信心十足地说:“姑娘尽管问来，整个大荒没有我不知道的人和事。”
“九命相柳。”
灵石皱眉，这几年打听这位的也太多了，惹不起啊:“姑娘对不住。我向来不谈军事政治，其中缘由望姑娘见谅，爱莫能助。”
小夭垂下眸，“那打听个地方呢？”
“何地？”
“九命相柳的身亡之地。”
“……”
小夭掏出个袋子放桌上，“这是归墟玉髓。只是个地方而已，先生放心，绝不会招惹麻烦。”
“这……”灵石看着袋子，只是个地方不能算我违反约定吧，“东南千里处。”
“多谢。”
碧蓝色的海面，像丝绸一样柔软， 海浪拍着沙滩拍着礁石，伴着孤独宁静的夜。月亮正从水天相连的地方升起来，微波粼粼的海面上，霎时间洒满了银光。
小夭站在焦黑的荒岛前望着月亮，喃喃自语。
“你用毒药练功，就是为了这个吗？这么多年毒药，没白吃。永生永世不相见……你做的这么决绝……”
“你看那月亮，像不像第一次你带我看的。那个时候我还是玟小六，整天都想着怎么毒倒你。做玟小六可真好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想想怎么挣点银子就好。可惜我不可能永远是玟小六，就像你不可能永远是防风邶。”
“你向来只做交易，看似半点亏都不吃，狡猾又强势。就连斗嘴，我都没占过便宜。我见识过你的狠厉、温柔、冷漠、善良，可是，到底哪一个是你？我害怕你，看不透你，甚至有些恨你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到最后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着。
我一直都以为你不会死，可是他们都说你死了，也是，毛球的去处你都找好了，你总是如此，处事周全，想办的事一点都不留余地。我还怎么不信呢？”
“曾经所有人都提醒我，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包括我，包括你，甚至那只不懂人情的信天翁妖，都觉得你我不应该有瓜葛。我真的太害怕寂寞了，我知道你我没有长久的相依，后来我也有了可相依之人，可你的离开还是让我心痛，我无法再骗自己。就算你讨厌我，我也后悔当初对你说了那么多狠话……”
“有段时间，我看什么都像你。冬日的飘雪，辽阔的大海，瑰丽的海底，蔚蓝的天空，手中的弓箭，烟火烧烤摊，街边胭脂铺，就连那温润清冷的月光，也能让我想起你。到处都是你的影子，我哪里也不敢去。”
“凡你所乐，都将成苦；凡你所喜，都将成痛。我明明做到了你要求的事，怎么感觉还是应验了呢？你啊你，真是太狡猾，发个毒誓都这么小气。”
“每天我都在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白天想，晚上想，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
“很多事情我以为我不去想就行了，可是逃避比面对痛苦的多啊……”
“毛球都可这样护你，我若还不承认，是不是太软弱了？”
“你教我箭术，给我海图，也给了我短暂的相伴，纵使没有猩猩镜，我也庆幸你给了我这么多美好的回忆。我不后悔遇见你，我只恨遇见你太晚了。你终是选了自己的归宿……”
“如果当时我勇敢一点，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她把心里的话全说了个遍，忽然发现，原来直面自己的内心不是那么痛苦，她比想象中要平静的多。她静静地在荒岛前坐了一夜。
天际微微泛白，一轮红日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像一团有越烧越旺的火焰，照亮整个世界，温暖着万物。
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小夭忽然想起了相柳对她说过的话:“活着！就算涂山璟死了，你也要活着！”是啊，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去感受世间万物的美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一瞬间，堵在心里的石头猛然移开，她想，她找到那个答案了——太阳依旧会升起，日子总还要过下去，没有比眼前人更可贵的了，顺从本心，会让自己更勇敢。
几日后，四季如春的小岛上，一个手持弓箭的女子笑盈盈地对着岛上正在酿酒的人说:“璟，我回来了。”
那人也笑盈盈地应道:“欢迎回家。”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