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马不停蹄的赶到五台山，站在山脚下，只见群峰巍峨，乱石穿空，树高林深，几片白云游荡在山腰，溪水潺潺，山清水秀。
毛球无心欣赏风景，即使听过獙君的介绍心里有准备，也被这庞大的山群吓了一大跳，她终于明白鬼方氏为什么肯拿复活相柳这样重量级的筹码和找女娲石做交换。难怪他们找不到，这么多石头，就算是会发光的女娲石，也如同大海捞针。
接下来的日子，毛球几乎忙的脚不沾地，与世隔绝，日日泡在云台山里。
白天她化作人形从山脚开始一块一块的翻找，晚上化成小肉团继续寻找。饿了就捉些飞禽走兽，累了就席地而坐，困了就选棵中意的树枝睡觉，风雨无阻，不分昼夜。
这样过了一个月，直到再次月圆之夜的草药用完时，她才猛然发现她除了找女娲石，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挣钱。
山里不缺草药，但有些总是找不到，也找不够。不能总去找小夭獙君帮忙，毛球也不想依靠他们，可买总是要花钱的，而她知道赚钱的唯一途径，就是像相柳那样，戴着面具、裹着一身黑袍做杀手。
于是毛球开始学着赚钱。一开始，人们对这个沉默不语、性格怪异的黑袍并不信任，印象也不好，总是像鬼一样站在那里，常常把旁边的人吓一跳。但是这人干活不挑，不管是杀人放火，逼债要钱，还是抓灵兽宠物，只要有钱就干，慢慢的愿意找她的人也多了。
而赚到钱的第一件事，毛球去了朝云峰的集市，那天整条街几乎每个摊位老板都被钱砸，他们看着手里金灿灿的金贝惊呼天上掉钱了，来来往往的人都笑他们做了白日梦。没人记得这些钱的总数和几个月之前丢的那些东西价格一样，只当财神爷爷显灵，又各自回家烧了好几天的香。
飞回去的路上，毛球临时起意去了清水镇。毛球盘算着，赚钱少不了与人打交道，学着赚钱自然也要学着做人。
从前跟着主人在说书摊听过几次书。那个说书的是天地灵石，号称整个大荒无一不晓，每天都讲奇闻异事，各种八卦，简直是学说话做人的风水宝地。
毛球化成一团藏进树里，说书摊也渐渐坐满了人。
“灵石先生，今天咱听哪段啊。”人们兴致勃勃。
灵石先生摇着蒲扇，笑呵呵地说:“各位客官真早，今儿咱还接着说当日大王姬和防风氏二公子防风邶的一段佳话。话说大王姬刚从民间回归宗室，就认识了防风邶。大王姬不在乎等级背景的差距，天天与防风邶流连市井，同进同出，从不在意世俗眼光。二人情投意合、心心相映，奈何身份家世悬殊，一对苦命鸳鸯被迫分开。
不曾想大王姬与赤水丰隆大婚当天，防风邶这个防风氏的庶子居然抢婚大王姬，大王姬不惜背负骂名，当场就跟他走了，私奔了一个月杳无音信不知所踪，最后防风邶因此丧命，大王姬心灰意冷，退出宫廷不知所踪。这防风邶是防风氏的二公子，风流倜傥，箭术一流……”
树上的鸟儿想，他什么时候和大王姬好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先生，咱讲点别的吧。”
“就是，咱讲点新鲜的。”
一个人开了头，众人就起了哄。
“诸位想听什么，整个大荒没有我灵石不知晓的。”
“不如讲讲最近那个辰荣的军师吧，好像是叫什么……九命相柳？”
“九命相柳？！我没听过，先生讲讲吧。”
“就是就是，先生你每次都不讲……”
客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场面有些失控。
灵石先生道:“客官说笑了，辰荣叛军已经剿灭，现在黑帝一统大荒，安居乐业。这种残兵败将的事不值一提，没什么好讲的。”
“先生怕什么，手下败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就是，先生讲讲吧，咱也听听新鲜的。”人群因为先生的推辞，更加好奇起来。
灵石先生一改往日微笑和善的模样，阴恻惻地说:“这等人物我招惹不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若是在座将来哪天惹上了什么麻烦，可千万别说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
“九命相柳，我知道我知道，先生不敢说，我来说……”
灵石的话并没有阻止人们的好奇心，注意力全都涌向了说知道的那人。灵石先生悄然退出。
“前些日子我去中原，听上战场的官爷说，赤水族长死后，陛下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全歼洪江军队。蓐收大将军集结二十万大军围剿洪江的军队，洪江的军队节节败退，缩在深山不出。蓐收大将军放火烧山，逼得洪江不得不撤出山林。陆地重兵严防死守，洪江只能率领军队逃往海上。蓐收大将军早料到洪江只能逃往海上，早派了水兵准备截杀洪江。”那人手舞足蹈，说的有模有样。
“缩头乌龟。”
“蓐收大将军太聪明了。”
“洪江太狡猾了。”人们开始讨论起来。
那人继续说:“本来计划万无一失，可相柳实在厉害，竟然带着一队死士，以弱胜强，为洪江开出一条血路。但两位将军一路紧追不放，一连追击了几日几夜，最后，终于在海外的一个荒岛上追上了洪江。蓐收大将军领兵将海岛重重围困，据说都动用了上古神器。
后来，蓐收大将军下令所有士兵万箭齐发射杀洪江。他死后，露出了原身，你们猜是谁？！是那九命相柳！蓐收大将军这才知道上当了。听说很多士兵想拿相柳的尸体泄愤，因为他伤我们太多人，可蓐收大将军鞭笞了企图冒犯相柳尸身的士兵，下令撤退。他们刚撤出海岛，相柳的尸体竟然化作了黑血，喷涌而出，毒性剧烈，所过之处，草木皆亡，连土都变得焦黑！到后来竟然整个海岛再无一个活物！连蓐收大将军都觉得后怕。你们说说，幸亏大将军英明神武退的够快啊，不然得死多少人啊！”
“九命相柳有九条命，会不会还活着？”
“不可能！你没听人家说，尸首都没了！”
“是啊，还好蓐收大将军足智多谋，神机妙算！”
“这九头妖真是心狠手辣！”
“听说他的真身怪异丑陋不堪！”
“他这种异类能是什么好东西！”
一时间骂声四起，越说越难听，人人都恨不得骂上一句，好像不跟着骂就不是好人。
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群鸟在人们头上乱拉乱尿。人群乱作一团，四处乱窜，瞬间说书摊没了人影。
毛球紧紧护住混沌钟，在树上冷冷地看着四处散开连滚带爬的人们，冷哼一声，一群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的人，你们有什么资格议论斥骂主人！谁也不能污蔑你！
从前相柳听到军营里有人在背后骂他时，相柳总是按住毛球。只是静静地听他们不堪入耳的议论，从不阻止辩驳，等他们说完，跳到毛球背上，任凭毛球带他直冲云霄。
毛球不明白在战场上杀伐果断锱眦必报的九头妖，为什么会放过这些人。它很想下去拔了他们的舌头，把那些人吃掉，但是如今主人没有护着它了，它不能惹出事端，必须要先好好活着。
一个白发女子敲来了灵石先生的门。
灵石先生看眼前女子，“姑娘，今日已打烊，您明日请早。”
“我来向先生打听一些事。”毛球举着钱袋子晃了晃，“不知先生方便吗？”
灵石两眼放光，“方便方便，姑娘尽管说来。”
“鬼方氏。”
灵石精明地眯起双眼，“大荒之事我无所不知，只是这消息也是要和价钱成正比的。”
“……”
人心狡诈啊。
毛球不太情愿的又掏出一袋往桌上一扔，“少不了你的。”
灵石笑盈盈地拿起钱袋子，边说边往怀里揣，“鬼方氏是大荒四大家族之一，他们十分敬畏小龙，小龙是他们氏族的标志。其祖先是女娲娘娘，掌管大荒凡人生死，出行神秘莫测，流离在大荒之外。在外均带面具或者变幻样貌，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们的妻子儿女也看不到？”
“自然是能看到的，在外面不露真容而已，与外族通婚者除外，传闻其氏族女子至成年后只可对夫君显露真容。”
“一直戴着面具？！”毛球听了直摇头，“可真够累的。”沉默片刻后又说:“我还想打听一个人。”
灵石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心想今天要发财，得意说道:“姑娘尽管开口。”
“九命相柳。”
灵石闻声色变:“姑娘，我不涉及军事恐招来祸事，这等人物可不敢随便说，姑娘换个人吧。”
“有钱也不说吗？放心，价钱不是问题。”
“姑娘说笑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可为有可不为。”
毛球盯着他问:“真的吗？”
灵石对上那双眼睛，顿时冷汗直流，平静的语气偏偏有种充满威胁的感觉，“自然是真的。”
“最好是真的。多谢了。”毛球转身离开。
灵石望着那背影擦了擦汗，心想，这该不会跟那个人一伙的吧。今天若是说了，只怕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祭日了，这等人物，真的会招来祸事……
自从以后，只要有人在说书摊上提起九头妖，都会莫名其妙飞来一群鸟乱拉乱尿，跟长了耳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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