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执念断崖（一）

        林定远看着晕倒在地的姜千潮，他扛起了姜千潮，向着不见光明的前路走去。

　　姜千潮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躺在路边，他很警惕也很快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四周皆是林木，更发现离自己不远处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人。一个陌生却不普通的人，这是这个人给姜千潮的第一感觉。但姜千潮见此人知道自己醒了过来，却没有管自己，只是随便地扫了一眼自己，他便知道自己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了，不管此人所为是什么。

　　姜千潮见身旁有一个水囊，他犹豫了一下，喝了一口水，看着那人，道：“你，为什么救我？为了她的下落？”他不得不怀疑，他从不相信世间会有那些英雄墨客所说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且是在此时此地。林定远侧目看了姜千潮一眼，他没有立刻回答姜千潮的问题，而是说道：“我叫林定远，你应该听说过。”姜千潮脸色微变，但还是镇定道：“确实听说过，北境之王林定远。”他看了看四周，继续道：“那如今这四周应该都是军队吧。”林定远似乎是早就知道姜千潮会这么说，他道：“这里只有我和你。以你现在的情况，就连一个普通人也能杀了你。所以，我根本不需要帮手。”姜千潮重复了之前的问题：“那你为什么救我？莫不是也是为了她的下落？而且，我记得叶空寻说过，你应该拒北城外的那片林子。”林定远冷声道：“你以为就凭叶空寻的那张调令，就能让我千里迢迢赶赴那片林子了？别说叶空寻，便是从前的朱温，如今的李克用，也命令不了我。我救你，不过是因为我想救你。而更令我好奇的是，坠入情网的天下第一剑客，他的剑，还能不能像之前一样继续锋利下去。”

　　姜千潮自嘲地笑了笑，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如今的我不仅身受重伤，而且还功力尽失。”林定远道：“我知道，但你的经脉还完好无损，以你的天赋，还有机会再次修炼回来。”姜千潮道：“那最少也要十年。”林定远看着姜千潮，很认真的道：“不用十年，一年便足以，问题是你是否能够活下来。”姜千潮道：“你是说断崖？”林定远点了点头，道：“没错。你和我其实都是一样的，都不会容忍自己像一个废人一样赖活着。而且，你爱上了朱红鱼，你不会让她看到你再也握不起剑了的样子。”姜千潮没有说话，他选择了默认。林定远说的一切，都没有错。林定远继续道：“所以，在确认朱红鱼安全之后，你或者会去死，或者会去跳断崖。但现在看来，不管怎样，你只能选择去死了，以你如今的情况，就算你想去断崖，也去不了。但我不想你死。毕竟，你是这个天下中为数不多这么有意思的人。”

　　“所以？你要带我去断崖？”姜千潮声音有些冷了，他继续道：“我拒绝。”他是想去跳断崖，但他不想受人摆布。林定远看着他，道：“别这么快拒绝。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姜千潮看着林定远，没有说话。林定远继续道：“你去跳断崖，我便救朱红鱼一命。不过，你要活着回来，你若死了，我便杀了她。当然，如果你一定要拒绝的话，我也会杀了她。”姜千潮双手握拳，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林定远，那里面满是怒火。林定远没有在意姜千潮的愤怒，他淡淡地道：“现在的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你只能照我说的去做。”姜千潮很想杀了林定远，但他还是忍了下来，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姜千潮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淡淡地道：“你帮我，仅仅是因为我很有意思？”说着，姜千潮不打算克制自己了，他突然狠狠地道：“你就不怕我上来后之第一个杀了你？”林定远道：“那也得要你能够上来才行。”

　　姜千潮道：“看来我是没有选择了。但你如何证明你能够保护她？”林定远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大笑道：“我拒北城十万铁骑，护她朱红鱼不得？”

　　黑夜是危险最好的藏身之所，很多的埋伏，暗杀，都发生黑夜之中。就在朱红鱼想要去往另一个方向寻找姜千潮时，却发现冰冷的剑锋已经抵在她的喉咙之上。月色照在霜白的剑身上，刺目的光芒令朱红鱼不禁眯起了眼睛。这是韩峥的剑。剩下的五人已经分别从其它位置包围了朱红鱼。韩峥开口道：“似乎你的守护神已经不在了。”他的声音有些冷。他敬佩姜千潮，因为他是江湖中人，但比起敬佩，他更想要的是姜千潮的功力。这也是因为他是江湖中人。

　　朱红鱼不知为何，竟没有感到害怕，她像没事人一样，平淡地道：“看来你不是很希望他不在。”她说这句话时，韩峥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朱温的影子，韩峥不禁心里暗想：“不愧是帝王之后，才几日不见，这气质便……假以时日，真不敢想象。”韩峥内心起伏不定，表面却平淡如常，他道：“是很失望，不过这也没什么，你的脑袋，比起姜千潮的，贵太多了。”无涯见韩峥迟迟不下手，不禁有些不耐烦，他大声道：“跟她废话那么多干嘛？杀了她不就行了。你要是不动手，我便代你动手。”其他四人比起韩峥无涯二人看起来更像杀手，他们一直都是沉默不语，默默地看着这些。韩峥摇了摇头，道：“确实，人老了，话也多了。”他一挺剑，正要刺穿朱红鱼的喉咙。

　　这时，却听不远处一声大喊：“既然认老了，便待在棺材里，何必出来丢人现眼！”只听到这声音洪亮有力，竟震得韩峥握剑手微微抖了一下。而剑尖所指的朱红鱼，那一头乱到不能再乱的也飘荡了起来。韩峥一听到这话，便知来者不善，铜刺的其他几人警惕了起来。韩峥突然猛的一用力，一剑直刺朱红鱼喉咙。朱红鱼见剑锋向自己杀来，正要闭上眼睛等死，却不想她还来不及闭上眼睛，远处便有一剑横空出世，剑还未至，剑上的内力便已经震开了韩峥的剑，而且余威还到了铜刺其余五人那里。他们见这剑来势汹汹，竟比姜千潮还要强上几分，而且剑的余威竟有如此威力，不禁心中一惊，但都来不及多想，都忙着出手抵挡了。只见这一剑直接震断了韩峥的剑，韩峥被剑直挺挺地钉在不远处的树上。剑断的声音和剑直挺挺地刺入树的声音，都震慑了周围人的心。朱红鱼顿时睁大了眼睛，这一剑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前夜姜千潮在拒北城外强势击败叶空寻的那一剑。朱红鱼心中一喜，但很快她又高兴不起来了，就是不懂武功的她也能看出，这一剑的威力比起姜千潮的强上了很多。而且，从声音她就可以知道，来者，不是姜千潮。

　　只见那来人轻身一点落地，只有一只脚的脚尖部分轻轻触地，落地几近无声。再看此人的身材相貌，竟是一位老人，却见他虽白发苍苍，却一点也不显老态，看上去反倒是老当益壮，配上那身在夜色下依稀可见的白衣，倒有了得道仙人的感觉。朱红鱼看着这个老人，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他身上有一些东西和姜千潮很像，她想了想，刚想开口问他是不是认识姜千潮，为什么救自己，却被无涯打断了。无涯依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大声道：“老头，你是谁？”只要耳朵不聋，都能听出无涯声音里的的兴奋。但是其他几人可就无涯没有那么兴奋了，他们的表情较之前听到这道声音时的严肃更严肃了一些。尤其是张仁余震，他们的眉头都已经皱成一团了。而一旁的韩峥，竟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