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执念断崖（二）

　　老人并没有理会无涯，他淡定地从众人的包围中走了出去，来到了韩峥跟前。在这一过程中，桀骜不驯的无涯也被震慑住了，他从老人的淡定中闻到了一丝危险。但在被震慑之后，他更是兴奋了。老人正想拔出他的剑，无涯却在这时大步一跃，一刀直劈老人而来。老人仍然是在拔他的剑，他用一只手缓缓地拔出了他的剑，头也不回，就伸出另一只手，直接用内力止住了无涯的刀，比较起他之前的那一剑的霸气，这一手更是无声却有力。由于钉住自己的剑被拔出，韩峥直接磨擦着树掉到了地上。而无涯，则是被老人用内力直接定在了空中。而一旁的张余等人，只顾着吃惊了。

　　只见老人轻轻一挥手，无涯就像被苍蝇一样被拍到了地上，一点反抗的力量也没有。老人看着铜刺他们，淡淡道：“你们走吧。”铜刺众人目目相视，不知该如何。而倒在地上的无涯，则是一脸怨恨的看着老人。这个老人让他吃了大亏，并且在铜刺其他人面前丢光了脸。老人见无人应答他，又道：“再不走，便走不了了。”无涯一把握紧手中的大刀，一手按地，突然腾空一跃，还是和刚才的一样的招式，只不过这一刀集合了他最强的力量，他大骂道：“走不了？死老头，我看走不了的是你吧！”老人目光一冷，冷冷道：“自作孽，不可活。”只见老人一剑往上一挑，轻轻松松地挑开了无涯的大刀，一手掐住了无涯的脖子，直接把他按到了地上，陷入了地里。再看无涯，早已奄奄一息了。无涯被按入地里，动弹不得，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无法相信这些。自己这招偷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且一身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刀上，却被眼前的老人轻描淡写的一挑，便破掉了。与铜刺众人相比，朱红鱼反倒是陷入了沉思，她敢肯定眼前的这个老人和姜千潮一定有些不一般的关系。因为刚才的那一挑，是姜千潮经常用的剑招。

　　但是老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只听得老人冷冷地对铜刺众人道：“还不走？”铜刺众人这次倒是手脚利索，他们迅速带着受伤的韩峥和无涯离开了。而且走得很快，生怕老人反悔。

　　现在这里只剩下老人和朱红鱼了。朱红鱼刚想开口，却被老人打断了，老人问她道：“姜千潮呢？”声音较之对铜刺众人，已经回暖很多了。但听在朱红鱼耳里，却依然是那么冷。她心下暗想：“说的话听起来都是这么冷，他们肯定有关系。”而且她从老人口中听到了姜千潮的名字。朱红鱼虽死里逃生，但她已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了，习惯了，倒是没有觉得怎样。老人见她生死只于一瞬，却始终波澜不惊，心下也是暗道：“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不愧是帝王之后。有资格做那小子妻子。”不过朱红鱼听到老人说起姜千潮，不免又担心和伤心了。担心的是姜千潮不知现今如何了，伤心的是他竟一声不吭的走了。朱红鱼道：“他走了。”朱红鱼从怀中拿出姜千潮留给她的信，交给了老人。老人看完之后，久久无语。这可吓坏了朱红鱼，她低下了头，心道：“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这样吧？”老人是老人了，自然没有白活那么多年，他一眼就看出了朱红鱼的心事，他把信还给了朱红鱼，道：“不用自责，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怨你。”

　　老人想了想，道：“走吧，我带你去找他，或许他会在那里。”

　　朱红鱼和老人走在路上，这一路来，他发现老人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冷，反倒是话很多，可能是很老的缘故吧。换而言之，就是面冷心热。老人和他说了很多姜千潮的事。他说：自己当年第一眼见到姜千潮的时候，便知道他是为数不多的剑道天才了。可是当姜千潮拿起剑的时候，他便知道，以后的剑道，可能就是姜千潮的了。可是姜千潮剑未学成，便偷跑了出去，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又骄傲地说：姜千潮不愧是他弟子，剑未学好，便混了个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出来。可是当朱红鱼问起姜千潮的身世时，老人却迟迟不语。

　　就这么一路说着，他们一老一少的感情倒是快速升温，同时也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断崖。

　　朱红鱼有些奇怪，她问道：“他真的会到这里？”老人答道：“他会来的。”朱红鱼又继续追问道：“为什么？这里有什么奇特之处吗？”朱红鱼看了看断崖四周，发现只是云雾苍茫，高山相迎，若是赏景，来此处倒是再好不过，可是，姜千潮如今身负重伤，来此处，似乎……这些朱红鱼到底没有问出口。老人没有回答她，他指了指崖底，道：“你看哪里。”朱红鱼顺着老人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白茫，看不到底。老人一掌将一旁的一块大石拍落断崖，约莫半刻钟，朱红鱼才听到声响。不过她来不及惊叹此断崖之深。她的脸色苍白，她已经明白姜千潮为什么会来这里，姜千潮来这里，是跳崖的。

　　老人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他为何会来这里了。但这还不是所有的原因。”朱红鱼有些奇怪：“不是所有的原因？”老人道：“这个悬崖，除了叫断崖外，还有一个名字，叫执念之崖。意思是执念深的人的悬崖，凡是武功尽废而执念够深的人，都会来这里，跳这执念断崖。相传，这崖底有着无限的机遇和凶险。而至今，也有无数人跳过下去，可活着回来的只有一人。但活着的那人，成了绝世高手。”朱红鱼反复道：“只有一人活着回来，只有一人……”她突然一把抓住了老人，急道：“你一定要阻止他。”老人叹了一口气，道：“我阻止不了他，但或许你可以阻止他。”朱红鱼道：“我？”老人道：“没错，不必讶异，他离开我，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老人心内叹道：“包过放弃报仇。”老人用相信的眼神看着朱红鱼。朱红鱼觉得任重道远，但还是很坚决的点了点头。但她心内有不自信，这为时不长的一年里，她了解了姜千潮，姜千潮是一个对实力执念很深的人，他会听自己的吗？

　　姜千潮和林定远走在前往断崖的路上，路旁树叶凋落，青草青黄。姜千潮对林定远道：“你花了这么多内力在我身上，看来我是跳定那断崖了。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就那么相信我能够从那断崖活着上来。你应该知道，古往今来，那么多人跳那断崖，就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林定远道：“我相信你不会死，会活着上来，不过是因为你相信着自己不会死，会活着上来。”他抬头望了一眼远方空到连白云都没有的天空，道：“世间那么多有意思的人，总得活几个吧？不然，这世界岂非太无趣了点？”姜千潮没有看他，他同样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天空。许久，他道：“我确实是从未认为自己会死在那断崖之下。从前我不会死，以后也不会死。你想要我活着，不过是因为你认为我很有意思。但我想要活着，是因为我想要活着。”他想，能活着的话，谁会去死？更何况还有她。活着，根本就没有为什么。如果真的有为什么，那这个为什么或许就是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