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里铜刺（一）

　　拒北城虽说是边境第一大城，但说到底是军事重地，而且时常会有战争，故而在这里定居的百姓很少。这里更多的是士兵，而且还是中原为数不多的骑兵。有危险的地方，往往伴随着机遇，这句话是没错的。在这里，一般的物件的价格往往是中原的好几倍，这也成了这里的商人很多的原因。而商人，算上那些在此定居和汉辽的流动商人，不比军队的人少多少。

　　姜千潮和朱红鱼走在有些旧了的街道上，踩着那些有些青黄的石块，看着街道两旁的建筑。这里的建筑和中原的区别很明显，中原的建筑以美轮美奂著称，而这里的建筑，都是一些简易到不能再简易的建筑。从这些建筑里就能闻到一股死亡的味道。

　　姜千潮和朱红鱼都易了容，他们看起来像一对落魄江湖的情侣。朱红鱼对此自是十分满意，但姜千潮对此却是很不满意，他已经因此很久未开口说话了。他们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家旅店。这家旅店和周围的建筑没有什么不同，若不是那块够大的招牌，姜千潮他们未必能够发现它。这家旅店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一种腐败的味道，无论是柜台还是周围的桌椅，都铺满了灰尘。朱红鱼捂住了鼻子。旅店的掌柜正在柜台上打盹，他已经不在意这里的生意了，这里也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他打算过些日子就离开拒北城，他在拒北城赚的钱已经够多了，够他在中原过上好日子了。

　　姜千潮推了推这个掌柜，掌柜有些不耐烦的睁开眼睛，但他的声音依旧恭敬，这是做惯了生意的人的习惯。他道：“谁啊？”简单的一句话，你只能从中听出恭敬，其他的再也没有了。不过当他睁开眼睛后，看清来人之后，就有些不耐烦了，毕竟姜千潮他们穿得真的很落魄。已经有很多这样落魄的人来找他借米了。他一开始还挺乐意的，只不过后来借得多了，也就烦了。姜千潮听到掌柜很不耐烦地道：“干什么？”掌柜还还敲了敲柜台，表达了一下他的情绪。朱红鱼见此，刚要开口，姜千潮拉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而此时朱红鱼只顾着害羞了，那里还有空开口。姜千潮答道：“住房。”那掌柜见此，有些不信，但还是道：“住房可是要五两银子的。”他还伸出了手掌比划了一下。这里毕竟不是中原。姜千潮点了点头，给了银子。那掌柜领着他们上楼。只是他的脸上仍然挂着一些不可思议。

　　不过安排了姜千潮的住房后，那掌柜又下来继续睡了。毕竟，他的美梦可比姜千潮他们要有意思多了，他刚才就梦到自己娶了一房小妾呢。

　　姜千潮和朱红鱼住的的一间房，是的，两个人住一间。姜千潮要保证朱红鱼的安全，所以必须十二个时辰都在朱红鱼身边。朱红鱼对此倒没什么异议，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样会让两人更像情侣。她心里甚至有一丝欢喜。姜千潮仔细检查了房间，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就随便找了一处坐了下来。朱红鱼吃着姜千潮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食物，一边吃一边看着姜千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出城呢？”虽然她不想离开故土，但都已经到了拒北城了，她也不去多想了。而且姜千潮说过，在这里待久哪怕一会儿都会多一些危险。所以她有些意外姜千潮为何选择于此停留。

　　姜千潮吃了一口食物，道：“他们辛辛苦苦地追了我们一年多，从洛阳城到拒北城，其中他们死了这么多人，都始终没有放弃追杀我们。可如今我们却这么轻松的进入了这拒北城，虽说有叶空寻意气用事，和我一对一的缘故，但怎么说都说不过去。没有任何一个猎人会放弃关注了那么久的猎物。”朱红鱼听完道：“这一路过来，李克用能动用的江湖力量几乎都损失在你的剑下了，连那个看起来很强的叶空寻在你手下都没走过十招。难道是你昨晚提到过的那个血手人屠白渐起？”姜千潮点了点头，接着道：“李克用手下还有一个杀手组织，叶空寻只是他放在表面吸引注意力的棋子罢了，真正的里子，应该就是白渐起手上的铜刺。”朱红鱼有些奇怪：“铜刺？”她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姜千潮道：“我救你的那天，联手打伤我的那六人便是铜刺的顶尖杀手。也许他们现在正在等着我们出城。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出过手，显然是在养伤。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朱红鱼不知该说些什么，情况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乐观。之前她还在想，如果真到了辽国，该做些什么。毕竟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呢。不过至少有他，一切都还好。那时候二人应该会有几头羊，每天早晚牧羊往返，看夕阳初月。她还在埋怨辽国不种田呢，不然种几亩田地，岂不更好？

　　姜千潮见她不说话，开口道：“今夜我们就出城。”房门却在这时突然被打开，而且是被刀直接劈开。只听得有人朗声道：“你们以为自己能活过今夜？”有一人持刀向姜千潮砍来，霸气侧漏。姜千潮迅速拔剑，向上一挑，挑开了这一剑，以力破力。也便是在这短暂的交手间，剩余六人已经自不同方向包围了姜千潮和朱红鱼。为首那人也就是那出刀之人轻轻地吹了吹他的刀，淡淡道：“好久不见了。”姜千潮不做应答，但是面色凝重。朱红鱼则是一直捏着姜千潮的袖子。那为首之人又道：“我们白大人一直有一句话，叫做什么‘有仇不隔夜，隔夜不报仇’，知道这句话怎么来的吗？那是白大人小时候和他村里的孩子玩耍时那些孩子用来说他的。意思是说白大人隔夜了就不报仇了，因为他一般都是现仇现报的。但我们的仇，好像隔了一年了呢？”

　　姜千潮还是没有任何语言，他没有看他们，他看着朱红鱼，如平常的样子道：“那持刀之人叫无涯，是在叶空寻之前的天下刀甲。我们左右那持剑二人叫李元义和李元忠，是李克用的义子。而后三人则是上一代江湖的高手了。”无涯大刀一挥，指着姜千潮道：“这就是你的遗言了吗？看来你注定要死不瞑目了呢。”那六人的刀剑都已经出鞘了。一股强烈的杀气灌满了这个旅店，那些破旧的地板窗户之类的在杀气下不断抖动碰撞，这让本就破旧的更为破旧了。整个旅店都是这种声音。而更奇怪的是这杀气，六个人的杀气，本来应该有所不同，可这六人的杀气却一模一样，六人同时释放出的杀气，就仿佛一人释放的杀气一样。姜千潮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朱红鱼脸色有些惨白，她的手捏姜千潮的袖子捏的更紧了，她手上的的血管已经充起血来了。他们的衣物发丝在杀气中飘摇了起来，就如中原那北风中的叶子零落的枯树。

　　姜千潮轻轻横剑，强大的剑意以剑气为载体，如那发生洪涝时的黄河，气势磅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开了那些杀气。他终于开口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是一道搏命的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