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色阑珊（三）

　　姜千潮鞘中的剑不停的颤抖，这不是害怕，这是是种兴奋。很难想象，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他竟会兴奋。叶空寻冷冷的看着他，袖中双刀蓄势待发。姜千潮笑了笑，迅速拔剑，递出了杀气和剑气纵横交错的一剑。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先出手。不是为了抢占先机，这是一种兴奋，棋逢对手的兴奋，他能感觉到此人很强。叶空寻冷眼旁观，似乎事不关己。

　　但就在这一剑就要抵达他喉咙的时候，他出手了。只见他原本空空的两只袖子，突然有了锋利无比的感觉。正出剑的姜千潮呆了呆，袖里藏刀，原来如此。他很快的笑了一笑。叶空寻不知何时用刀架住了姜千潮的剑，他突然一个转身，瞬间来到了姜千潮身后，反手出刀。朱红鱼刚想提醒姜千潮小心，只是姜千潮比她快一些，在她未出声之时，便向前跨出了两步，避开了叶空寻。朱红鱼的担心瞬间转为欢喜。但姜千潮却没时间欢喜，他一避开叶空寻的出招，便一个后空翻，自高空中顺势一剑，直劈叶空寻。

　　叶空寻不为所动，他定定看着这一剑，就在剑尖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他一个后撤，躲开了这一剑。一时间，只见剑周围的地上的落叶化作烟尘，漂浮在姜千潮和叶空寻二人之间，只能凭借肉眼依稀见到二人。突然，叶空寻藏入了袖中的刀再次出现，刀锋直指姜千潮咽喉。姜千潮此时还未调整过来，见叶空寻出刀直取他的咽喉，他想也不想，直接侧头，躲开了这一击。只是两鬓垂落的发丝被削去了几根，而且，他的脑袋就在两把刀之间。朱红鱼捂住了嘴巴，眼睛里的泪水就要流下来了。

　　叶空寻正欲继续出招，趁势追击，但姜千潮又怎会让他称心如意。只见姜千潮双腿发力，向叶空寻的脚部踢去。自然而然的，他的脑袋也摆脱了叶空寻的双刀。朱红鱼见此，破涕为笑，刹那倾城，只可惜无人注意。

　　叶空寻不得不向后撤步，但姜千潮那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只见他双脚继续攻击叶空寻的脚部。叶空寻见此，脚尖点地，一个翻身，空中一人双刀借势而下，直向姜千潮刺来。姜千潮嘴角一翘，不躲反迎，以剑身挡下那双刀刀锋。叶空寻顺势加大力气，只见那剑虽然被压得弯曲，却始终不断，正欲再旧招重施之时，却见姜千潮一扬剑身，一股强大的内力以一剑双刀为载体，向他击来。叶空寻飞快地翻身一跃，但仍然被姜千潮的内力震到。

　　姜千潮得势不饶人，他以自己为轴心，只见他在空中一个旋转，他手中的剑从手中飞出，剑散发强大的剑气，带着深厚的内力，直杀向落地未稳的叶空寻。叶空寻知道躲不开这一剑，只好硬抗，他将双刀重叠，想要这样挡下这一剑。只听得铿锵的一声清脆大响，叶空寻挡下了这一剑。但他早已被剑震到了远处的一棵树上。又是咔嚓的一声响，树断了。只见满地落叶被震得漂浮空中，叶空寻嘴角满是鲜血，他那双颤抖的手已经握不住他的袖中双刀了。那双刀直直的插入地面。胜负已然分晓。

　　朱红鱼见姜千潮几经危险，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但之后姜千潮都能够化险为夷，并且击败了叶空寻，心里甚是欢喜。这种欢喜并不是因为他打赢了，只是因为他始终平安。叶空寻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双手虎口俱已被震裂，鲜血淋漓，他不能相信自己败了。而且还是败给姜千潮。他一直与姜千潮齐名，他也一直认为即便自己赢不了姜千潮，也不会输，所以，他才会独自一人来拦截姜千潮。但是，结局却是如此。他抬头看着姜千潮，他不明白，姜千潮为什么还不下手，杀他。

　　姜千潮收剑归鞘，依旧是那冷冷的声音，他对叶空寻道：“相信你能够看得出，刚才那一剑，和昨夜我杀死那两名杀手其中的一个是同一剑。”他冷冷的看着叶空寻，继续道：“我之所以选择用这一剑打败你，是想告诉你，我们齐名，不过是江湖上那些好事之徒的无聊之举罢了。你很强，但我更强。今天，我不杀你，但我希望你记住，不了解一个人，就不要妄下结论。我说过，你不应该做杀手，你太喜欢意气用事了，你应该是一名侠客。若今天在此的是血手人屠白渐起，失败的会是我。”姜千潮不再多说，他回过身，对朱红鱼道：“我们走。”朱红鱼从叶空寻身边经过，但她并未去看叶空寻，不知从何时起，在她眼里，就只能看到姜千潮了。

　　叶空寻不甘心的看着姜千潮他们远去，他慢慢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他想？用力扯出了一丝笑，却怎么扯也扯不出，他想：“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吗？”他一步一步地往回走，鲜血拖了一地，他想：“我不应该做刺客吗？”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叶空寻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是很多年前，李克用找到他，说朱温祸乱天下，天下需要像他一样的人挺身而出。李克用还说，他将会给天下一个新的样子，那将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天下。那时他正青春年少，一听如此，立马拍着胸脯说，自己等的就是这一天。后来，李克用越坐越大，叶空寻也从一名震慑四方的将军变成了一名令江湖人闻风丧胆杀手。而当年李克用说的那个天下，他却连一丝影子也未见到。他想，或许少年李克用和帝王李克用到底是有区别的。因为，一个是他兄弟，一个却是他的主君。他感觉好像有人扶起了自己，他想要睁开眼，却发现连感觉也感觉不了了。

　　姜千潮看着拒北城上的“拒北”那两个大字，这两个字在他心里其实和“危险”是一样的。而朱红鱼心中却是忧伤和喜悦参半。忧伤的是，到了这里，便是最后的故乡了，喜悦的是，一年多了，终于走到了这里。二人相视一眼，心思各异。终于，姜危险千潮开口道：“我们进城吧。”进这座危险之城。朱红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它破败不堪，散发着一股霉味，满满的灰尘笼罩的破烂不堪的桌椅，但这样的地方却有一个人安静地坐着。这个人似乎在等着什么。一只老鼠从屋脚里跑出，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个人一样。在这只老鼠眼里，这个人其实和那些满是灰尘的桌椅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他已经这样安静的坐着坐了很久很久了。

　　但突然“咿呀”的一声，门被打开了，老鼠很快就没入墙角不见踪影了。从门口照射进来的阳光始终没有驱散灰尘，反而让灰尘变得多彩了起来。只见门边站着一个黑衣人，一个穿着和刺杀姜千潮他们的刺客一样的衣服的人，他恭敬地向屋里那人道：“大人，猎物进城了。”声音是充满了敬畏和崇拜。

　　屋里那人终于动了，他站起来，向门边那名刺客挥了挥手，那名刺客迅速消失在阳光下。刺眼的阳光照在了他的眼睛上，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太阳的方向，他心想：“有趣的小家伙。”想着，他喃喃自语，道：“冬天快来了呢。这里还会有这么暖的阳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