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四十四章

　　“喂老廖，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魏殴给餐饮店的合伙人廖刚打去电话，准备谈谈分红与还款的问题。

　　“咳咳咳，呕，咳咳……”电话那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咳，我出症状了，准备整体情况应该和全国各地都差不多吧。”

　　“卧槽，兄弟，你这不要紧吧？”魏殴有点震惊，也有点害怕，担心廖刚要是出了问题，自己那20万可就打水漂了。

　　“应该问题不大，咳咳，前面几年大流感，我阳了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个状态。”廖刚当然明白魏殴不可能是真来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问题，要是放平时，他还是很乐意和魏殴唠唠嗑，不过现在他实在是没没精力，于是直接对魏殴说：“兄弟，你放心，疫情，咳咳咳……咱都是经历过的，我的人品，你也尽管放心，钱一定会还你，呕……咳咳……等我采石场那边搞定了，这边多怼几万给你都行。”

　　听罢，魏殴倒是觉得也省了些事，亦直言道：“廖兄，最近这个物价上去得有点快，你看你这边现在方便的话，能先还到多少是多少吧，我家里给了我些压力。”

　　“嗯，咳咳咳咳……没问题，我喉咙不太舒服，先挂了，一会儿我就打钱给你。”

　　“好的廖兄，保重身体，注意安全！你这边也不必太勉强，在你现在资金流能承受的范围内，能还多少是多少吧。嗯，拜拜！”说完，魏殴挂断电话，等了大概几分钟，账上便来了一万四千块钱。其中有三千是第一笔十万的季度保底分红（变相等于利息），另一千是第二笔十万的月息。剩下那一万自然就是本钱了。

　　“廖兄也是耿直人，祝你早日康复！”收到钱后的魏殴给廖刚发去了一条客套话，然后便继续联系其他债务人和合作伙伴了。

　　曹年冲这个还是别打电话吧，毕竟他是军人，现在这个情况，多半不会太闲。于是魏殴又发去留言信息：

　　老曹，在忙没？

　　最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我家里虽然经济比较宽裕，但是流动资金并不算多，物价飞涨，你看前面借的等额本息那笔就不急着还。随借随还的那笔，现在能打给我了吗？

　　发完消息后，魏殴刚切出软件去，没想到曹年冲直接打来了电话。

　　“喂，教练，有事直接电话里面商量吧，正好我也有点事找你。”

　　闻言，魏殴预感他肯定是又想找自己借钱了。对此魏殴直接回复：“嗯，老曹，说吧。谈谈你的想法。”

　　曹年冲：“要得，直接谈正事。就是，你其实也知道，我家里就我一个经济状况好点。虽然在部队里面我确实不愁吃喝，但是吧，只要家里有个啥需要花钱的事儿，一个二个都来找着我要钱，毕竟都是一家人，我又不好推。唉～因为确实也没得推啦！总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那啥吧？也正是如此，我之前才三番五次找你借。”

　　魏殴：“直接说重点吧！你是不是又遇到经济问题了，说吧，想借多少？利息怎么开？抵押什么？”

　　曹年冲一看有戏，心里瞬间舒坦了不少，但要说抵押，自己现在确实啥都没有了，于是他只好说：“款项嘛，不太多，一两万就行，利息按之前的给吧，月息1%，时间定一年吧，能长一点更好。如果疫情结束得快，说不定我也能早点还你。抵押的话，确实我现在给不了抵押物了。”

　　魏殴其实就是打算拿抵押物来劝退曹年冲，故就抓住抵押这块说：“唉，老曹，你也是知道，我手里没有经济实权，能不能拨到款，全看我家太后（指魏殴的母亲，岳振冬）脸色。咱俩这交情，心里可是一分利息都不想收你的，巴不得直接帮你。可是你看啊，我刚刚还发消息给你，我自己流动资金都不够用了，家族内部也在给我施压，让我尽量收回钱款。你这不但不能还我钱，反倒还想找我再借，属实让我有点难办啊。”

　　其实魏殴兜里还有二十来万，一两万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而且自己的表姐、二姨、三姨、四姨等，都是属于经济比较宽裕，名下又有自己家的部分财产。想调配，根本就不是问题。只是现在这个局面，虽说恶化到一定程度，钱未必还能有用，但能收回来也算多一份安心。除非有什么值得让自己花钱的地方。

　　曹年冲完全明白魏殴的心思，他不过是拿自己的家族来做抬价工具。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抓住魏殴的需求，利用好自己有，而魏殴没有的东西。

　　“魏教练，我这边听到些消息，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魏殴一听便果然来了兴趣，立刻问：“怎么个动向，说说看。”

　　“目前全国已在全方面步入防控正轨，大体上，尤其是整个西南区域都比较安全，你老家渝山和你现在工作的地方，盆川那一代，都还比较安全，控制得不错。但是有几个城市很危险，特别是那几个沿海的超一线城市。”曹年冲决定先不全盘拖出，试试魏殴的态度。

　　岂料魏殴并不买账，直接回复：“哦，你是说海京和两阔的阔南地区吗？我猜也是，可能另外的沿海超一线城市也好不到哪去。”

　　曹年冲见魏殴并不容易被轻易打发，只好顶着擦边的风险说：“不过情况较好的其实是渝山。我听说相对渝山而言，川都的前线更加吃紧，好几个地级市、区县的地方政府都在告急，你可要多加做好应急准备呀！”

　　魏殴一惊，难怪自己这里物价飞涨，虽说别的地方未必就不涨，但是自己很多时候总是内心有些许不安。

　　或许，拿点钱换情报还是不错的，虽说自己四姑爷是前陆军军官，但毕竟退休多年。而且年龄太大，未必能和自己有效交流。

　　不过魏殴准备再进一轮，看能不能翻一下曹年冲的底牌，故意说：“老曹，你可真是关注时事啊！人不出岛，就能做到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呀！”

　　曹年冲听出了魏殴话语中的质疑，可现在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家，只得继续交代。他继续压低声音说：“之前推荐给你，做力训学员那几个人，其中有我在渝山市和盆川省的战友，他们总是会和我交流交流。”

　　魏殴达到自己的目的了，立马喜笑颜开，但遏制住自己的笑声，只是装作有诚意谈生意一样，说：“嗯，曹兄，还真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啊！这样，我像家里申请一下，最多明日之内就给你答复。若是能帮上你，我也很高兴呀！”

　　“谢谢魏总！谢谢魏总！”曹年冲知道自己博心态博到了，这场本质上是金钱换信息的买卖，也做成了。随后二人寒暄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魏殴打开手机地图，切换到自然地形、地貌这块，再拿出笔记本，把刚刚曹年冲所讲的内容记录了一下，有些记不太清的，他就回溯过去重听录音。

　　哦，当然，魏殴又保存了通话录音。

　　自己现在所在盆川省，渠安市，盆川的省会便是川都，情况居然还不如隔壁的渝山市。不过好在渠安其实在盆川和渝山边界，反而更靠近渝山。再思考一下，渝山可是出了名的山多，天然的各个区域物理屏障就多。相比之下盆川虽然山也多，但自己所在的渠安却处在一个盆地中，往西走又是一个高原，属于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再加上渝山还是中央直辖，如果上京迁都，大概率会选择的就是渝山！如此重地，自己要是有机会回到老家渝山去，大概率会比在渠安市更加安全。

　　消化了这堆信息后，魏殴揉了揉太阳穴，稍微闭目养神再思考了一会儿，等精力恢复过来一点后。又打起了力训馆合伙人刘阳的电话：“喂，老刘，你老弟康复了没？”

　　“嗯……呃……还好吧，康复需要一个过程，感冒都这样吧？你说是吧？”刘阳的反应让魏殴感觉有点奇怪，因为这不太符合平时刘阳对自己关心刘享的态度。不过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魏殴便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继续追问他弟弟刘享的实际情况。转而谈论正事：“老刘啊，最近你手头宽裕不？可以的话，你看做押车那边，如果这个月那个人不抵了，就把这笔钱从公司账目里面抽出来，我这边不做了。另外先前你找我借的那笔12万的6年期内，随借随还，你看现在方便还我一部分本金不？”

　　原来魏殴是催自己还款的！刘阳只觉得如今自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亲弟弟生病，父母失联于疫情严重的阔南省地区。不过他也很清楚，这时候不能慌乱，越是需要自己平复心情，冷静应对。

　　“嗯，魏殴，你也知道，最近物价飞涨，我本来就和你家里条件不同。我平时就吃生意上的流水资金链。现在被封控在家，我的积蓄也不多，要是平时正常支付你利息，顶几个月没啥问题。可要我现在还你本金，属实有点难为我了，而且期限不是6年吗？你看这才两年不到，可不可以等疫情结束后，再说呀？”

　　魏殴本来也是就打算问问看，行就最好，不行也无所谓，况且对于刘阳这种近距离的朋友，魏殴是有“收编”的打算。所以更不会去逼他了。故回复道：“哦，没事，没事老刘，按合同来嘛，这笔钱本来也是先息后本加上随借随还，你最后还我本钱都行。只是最近嘛，这个物价确实上涨得有点快。我这里也存在资金告急，你要是能提前还我一部分的话，那就更好。没有的话，我也不会强求，照顾好刘享，也注意你自己。”

　　“要得，你也是。做车子那个钱，我不晓得还要抵好久，可能会有点长，等以后疫情过了。如果那个人一直不来取的话，我就和大哥一起把车子卖了，到时候你肯定赚得比现在分利息还多些！”刘阳知道魏殴这是在收拢本钱，不过他明显没有揣摩到魏殴的核心想法。

　　“嗯，要得老刘，等过两天，你把正常的利息还我就行，本钱这块我不急。你也不需要有心理负担。”魏殴知道刘阳的父母常年在阔南做生意，弟弟又病了，压力肯定大。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主要是刘阳总共欠了自己大几十万，包括健身房的股份、借贷，抵押车辆等生意，刘阳既是一些生意的合伙人，又是一些项目的中间人。虽说本质上逃不开在为自己打工的角色，但如果刘阳发生意外，对自己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其实说难听点就是，他欠自己太多了，反而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要不是为了制衡自己的家族，自己是万万不想养出这样的一个存在。

　　和曹年冲一样，魏殴与刘阳再多闲聊了几句之后，便也挂断了电话。

　　魏殴打开电脑，整理了一些账单，其中重点就是刘阳的那份。

　　渠安工作室：10万，月息1.2%，期限6年。已还两万本金，剩余8万。

　　个人贷款：20万，月息1%，期限6年。

　　车辆抵押贷款项目：10万，按金融放贷顶格的24%年息计算，刘阳和自己三七分成，即自己每个月获息1.4%，期限为活期形式。

　　川都商健：12万，月息1.4%，期限6年。

　　渠安商健：30万，月息1.2%，期限6年。

　　共计82万本金，利息一分没欠，本金迄今为止只还了2万，还欠自己共计80万本钱。魏殴对照着电脑和笔记本上的数据，确认无误后，不禁感叹这些年确实是经济下行，LPR持续走低，自己能放的利息天花板也是越来越低，所以不得不尽量都撑到五年以上，拉长期限来扩大收益。无奈自己拿不到金融公司的牌照，不可能去触碰24%，那根只属于金融机构的利率线。

　　现在自己只能挣扎在4倍LPR这根红线以内。遥想当年父母那辈，可是24%和36%的“两线三区”。那可真是躺着赚呢！

　　不过那个时候经济增长的速度、市场监管的力度都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矣。

　　魏殴有点疲倦了，闭目养神一小会儿后，看了看时间，马上也要吃饭了，正打算走出卧室房门。胡嵩突然来了条消息：“大哥在不在？”

　　“给你说了，不要问我在不在，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我有时候不在线，回头又要来问你咋个回事，然后你又不在了，一来一回，问来问去，啥事都没解决，这样效率就低了一大截！”魏殴有点气愤，一方面是自己正要打算结束工作，吃饭去了；另一方面，这胡嵩是自己经商生涯中为数不多的“翻车”案例，虽然本钱是保住了。但是自己亏掉了利息，也亏掉了部分家族话语权；最后就是这胡嵩如果是还自己钱，肯定不会问自己在不在，他这样问，100%又是来找自己借钱的！

　　来电铃声突然响起，果然是胡嵩。魏殴有点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

　　“喂，大哥，能不能再借我点钱？”

　　魏殴没好气地说：“那三万六千多，你拖了我一年，后面都没收你利息，直到现在，也就只还了我点零头。你还来找我借呀？”

　　胡嵩语里全是愧疚：“大哥，再帮我最后一次吧！行不行？”

　　“你这个最后一次，明明就是最后‘亿’次！”魏殴刻意把这个“亿”字读得特别重。

　　“大哥，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相信我！”胡嵩恳求道：“我之前是卡被冻起了，不是诚心不还你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对不住你呀！”

　　魏殴直接应着他的话说：“哦，你还晓得，你对不住我哈，哼！你害我在家族里蒙羞，如今还有脸来找我再借？上次那个强制执行，我没去申请执行，就已经很对得住你了，你还想怎么个得寸进尺啊？”

　　“大哥！求求你！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胡嵩的语气从恳求变成略带一点哭腔，“我厂里不发工资，我妈在乡下吃不起饭了！她上次做了手术，现在没得劳动力，地也种不了！我是为了我妈才来求你！你就帮我这一次吧！行行好吧！”

　　魏殴毫无波澜地说：“你爸呢？你哥哥、姐姐呢？你家可是三兄弟啊！他们都不管你妈？啊？！让你这个老幺（指排行最小的一个）来担着，算什么话呀！？”

　　“他们，他们都自身难保了！”胡嵩的哭腔越来越明显：“呼！大哥，求求你，就再帮我这最后一次吧！就借四千，加上前面的三万六，整合成四万整！只要后面封城结束，我马上去找活干！一定尽最大努力，尽快还你钱！大哥！行行好！我胡嵩今天给你跪下了！”

　　“噗通”一声膝盖磕到地面的声音，电话那头的胡嵩真的下跪了。

　　“我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帮你？”魏殴依旧不为所动，冷冷地说：“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你小子别再傻了。之前我起诉告你之前，打电话找过你妈，你猜她是怎么对你的？”

　　为了让胡嵩听得清楚明白，魏殴故意抛出疑问后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接着说：“你妈当时一开始就承认了她是你妈，然而当我说出来意，她得知我是债主，你欠我钱的时候。她直接矢口否认你们的关系！说我打错电话了，说她根本不是你妈妈，也不认识你，更不知道胡嵩是谁！”

　　“哈！”魏殴用嘲讽的语气冷哼了一声之后接着说：“我警告了她，逃避没有用。她就说，让我去告你，去起诉你，她根本不在意你会不会变成老赖、会不会进去踩缝纫机！完全就不在乎你的死活！你这个所谓的孝子啊！在她心目中连三万多块钱都不值！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傻小子，居然还想着要管他！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河，先考虑怎么保住你自己吧！呵，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一会儿就把录音发给你！你自己好好听听吧！哈哈哈哈哈哈……”

　　胡嵩呆呆的跪在地上，嘴巴微张，两眼无神，表情呆滞，愣了好久才挤出句话来：“大，大哥，我，我们的交情，你难道，就不能，就真的不能，再帮我这最后一次吗？”

　　“胡嵩！！”魏殴提高了音调，对着手机的麦克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喊道：“咱，哪有什么交情？！！！”

　　“记得按时还款，否则后果自负！”魏殴留下这样一句令胡嵩彻底绝望的话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像断线木偶一样的胡嵩独自一人在工厂宿舍里长跪不起，而周围是一群一边看他笑话，一边交头接耳的工友。似乎，胡嵩的痛苦就是他们的快乐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