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奋进

吃饭的时候，蒋夏楠一直在戳手机。

蒋佑冬抬头看了一眼，微信的页面，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一碗粥喝尽了，再抬头，蒋夏楠还在按手机。

蒋佑冬犹豫半晌，皱眉问出自打进食堂后他说的第一句话：“你很忙吗？”他甚少与人直接交流，并不知道这句话听起来会有多少种隐藏的含义。

蒋夏楠呆住，他看了蒋佑冬好半天，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哥哥带着情绪和他说话。惊讶之余，他居然还觉得有些新鲜。

虽然哥哥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现在他感受到的那种不一样，一下子变得特别具体。

就好像，一棵永远都只有绿色叶子的常青树，突然开出了一朵花，那样奇怪又可爱。

蒋佑冬提出了一个问题，换来蒋夏楠无来由的笑。他感到莫名其妙。

“刚才重B班那个傻大个，叫陈卓。”蒋夏楠低头喝了一口粥，含糊着解释说：“我总感觉我听过他的名字，就找人问了一下。”

“是谁？”蒋佑冬回忆着，他不记得在陪伴蒋夏楠成长的过程中有见过这个人。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初二的时候，思远跟长庆踢了场足球赛？”蒋夏楠把手机递给蒋佑冬，屏幕上是一张两个学校球队的赛前合影。

蒋佑冬当然记得。那次球赛，蒋夏楠被对方的中卫铲倒，膝盖摔破好大一块。

他接过手机，把照片上的人挨个扫了一遍，在长庆中学的队伍里看到一张几乎没怎么变的脸，是陈卓。

“长庆的那个中卫，叫李岩的，当时跟我留了微信，后来也常联系。”蒋夏楠呼噜呼噜把粥喝完，开始剥茶叶蛋。

“我记得他跟我说过咱们学校有个他认识的人，说球踢得不错，成绩很好，就是人品太次，果然是陈卓。”

蒋佑冬把手机递回去，不明白蒋夏楠查他做什么。

“你要跟他打架吗？”蒋佑冬觉得蒋夏楠可能打不过陈卓。

“我疯啦？他别来招惹我就行了，我才不上门找晦气。”蒋夏楠撇撇嘴，把手里刚剥好的茶叶蛋放到蒋佑冬碗里。

蒋佑冬低头夹起来，咬了一口。

蒋夏楠给自己剥好蛋，两口吞掉，感觉噎得慌，站起来想去买瓶水。

蒋佑冬抬头看他，以为他要走，也把筷子放下了。

“你坐着吃，我去买瓶水就回来。”蒋夏楠挥挥手走了。

蒋佑冬继续吃蛋，心里默默盘算，如果没有神力加持，在不让自己的脆弱肉体受伤的情况下，自己和陈卓打起来能有几分胜算。

伤已经好了，但他最近都没再尝试使用神力，一方面是担心影响元神恢复，另一方面......韩成对他的态度变化，其实让他有点在意。

最近几天韩成在宿舍都不和他说话了，和他之前的热情态度天差地别，蒋佑冬在担心，韩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蒋夏楠走到卖饮料的窗口，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他从小都酷爱各种甜水儿，越甜越爱，可是......

他朝着蒋佑冬的位置望了望，最后拎着两瓶水回去，拧开一瓶递给蒋佑冬。

不是甜腻的饮料，是普通的纯净水。

蒋佑冬眼神微动，接过去喝了几口。

黎绪回到宿舍的时候，蒋夏楠已经开始午睡了。

他悄声走进宿舍，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到桌上。

没能给林子辰的面包，他最终也没吃得下。

分班考故意考砸，班主任年轻，看出来他试卷的异样，第一时间通知了他的父母，爸妈不知打来电话多少次。

他默默在心底叹气。

不能说给林子辰听的缘由，自然也不能告诉爸妈，否则肯定会被抓住办转学。

少年心事找不到出口，堵得黎绪心里直发酸。

十二月初要进行一次月考，虽然不牵扯分班，但学校依旧很重视。

18班飞升了一个蒋佑冬，让林老师的斗志空前高涨，她对比了两次考试的成绩单，筛出一个潜力组，和班里的前十结对，每天至少一个小时的互助答疑，进行考前突击。

蒋夏楠的名字赫然在列，和黎绪成了学习搭子。

做了这么多年的吊车尾，蒋夏楠被班主任突如其来的关照打懵了。他趴在桌子上给哥哥发微信。

-我要被迫开始努力学习了。

蒋佑冬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上体育课，不，是看别人上体育课，他的假条还在效用存续期。

校园里的树叶几乎都已经落完了，徒剩几棵刺柏还绿着，没怎么修理，长得张牙舞爪的。

蒋佑冬站在操场边，抬头往蒋夏楠教室的方向望过去。

这个距离太远，他的神识探不过去。于是打字回复：

-上课玩手机，没看出来多努力。

“......”蒋夏楠愤愤咬牙。

过了几秒，手机又震。

蒋夏楠点开信息。

-不懂的题可以问我。

嘿，这人是不是在炫耀？

这一定是炫耀！蒋夏楠一把暗灭手机，塞进书包里。

这次备考，蒋夏楠比分班考的时候更有底气。毕竟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可一堂课的笔记都没落下过。

自从和黎绪结对子以后，他很少再去烦扰贺琳琅了，更不愿意去请教蒋佑冬。

哥哥从18班考走后，各科老师讲课的时候总时不时拿他出来作例子激励大家，对别人有没有用还未可知，对蒋夏楠可真的是直戳肺管子。

共用一个脑子的连体兄弟单飞了，这谁能忍？

别人奋进的目标是重A，他的目标是重A班的蒋佑冬。

他找林老师把自己和蒋佑冬的成绩单打印了出来，贴在宿舍书桌正对着的墙壁上，把它当成挂在驴子眼前的那根胡萝卜，逼着自己奋发图强。

仿佛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向谁证明什么，蒋夏楠鼓足了劲儿。

在黎绪的帮助下，蒋夏楠把这个月的所有笔记内容都做了归纳整理。偏文的学科背考点，偏理的学科就疯狂刷题，806宿舍几乎被他们变成了自习室。

等了好些天，蒋佑冬都没见蒋夏楠来找自己问问题。

他不止一次释放神识去探视过蒋夏楠，每次看到的小家伙都在认真学习，看起来确实很努力。

蒋佑冬望着夜空，无声微笑。

他突然想起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的蒋夏楠，小小一个团子，眼眸清亮，乌溜溜的，用拳头对他表示欢迎。

人类很伟大，如此脆弱的生命体，却有着顽强的意志力。

他面朝着空寂无人的校园坐在楼顶的栏杆上，不禁也开始期待，这次蒋夏楠能创造什么样的奇迹。

从医院回来以后，他每天都来等蒋佑冬一起吃午饭。这段时间虽然学习认真，和哥哥的午饭却一次没落下过。

有时会遇到陈卓跟他的两个小跟班，蒋夏楠从来不主动给眼神，对陈卓甩过来的挑衅白眼视而不见。

很偶尔地，也会看到林子辰，他总是最后一个出教室，看到蒋夏楠会点头示意，从不主动搭话。

蒋夏楠觉得这家伙可能跟自己的傻哥哥一样，没有朋友。

黎绪可能是他唯一的朋友吧，蒋夏楠默叹黎绪真是够狠心，这一出走，得到高一下学期的期末才能考回去了。

到那时，他和林子辰这朋友还有得做吗？

临考前的最后一天中午，蒋夏楠如常等在蒋佑冬的教室后门。

蒋佑冬从教室一出来就看到蒋夏楠背对着他倚靠在走廊栏杆上，手里还捏着他自己抄写的考点小册子，嘴里念念有词。

他悄悄走过去。

“《十二铜表法》的颁布标志了罗马成文法的诞生......”蒋夏楠没察觉到，还在小声默背。

蒋佑冬听了听，在背历史。

他凑过去，悄然出声：“《民法大全》颁布时间？”

“公元530年至......”蒋夏楠条件反射，最近他和黎绪总是互相抽背，听到问题的瞬间答案就脱口而出，答了一半才觉得不对。

“由谁？”蒋佑冬又问。

“......查士丁尼。”蒋夏楠这次停了半拍。

蒋佑冬点点头，“还不错。”

他带着笑意，呼撸一把蒋夏楠的头发，在蒋夏楠回神前先往前走了。

常青树又开出新的花了！

蒋夏楠目光灼灼，拔腿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