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假期

一场球，时间虽短，却也酣畅淋漓。

秦沛圈着蒋夏楠的脖子，嗷嗷喊楠哥那么牛逼的进球自己离得远只看到个背影。

蒋夏楠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满头是汗热得够呛，敷衍应和着秦沛，眼神却不自主地看向正朝着他走过来的蒋佑冬。

蒋佑冬校服外套还好好地穿在身上，袖子也拉下来了。

蒋夏楠直皱眉，这傻哥哥不热吗？

等人走到近前，蒋夏楠直接伸手去拉蒋佑冬的校服拉链。但他没想到，蒋佑冬居然一个闪身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蒋夏楠手还朝前伸着，瞬间愣在原地。

这是，不想让自己碰到他吗？

蒋佑冬很少会有这种情绪表达特别强烈的肢体动作，尤其是对他，从来都没有过。

蒋夏楠感觉自己的心情有点奇怪。有点受伤。好像又有点难为情。

“用这个。”蒋佑冬伸手给他递过来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巾。

蒋夏楠愣着，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突然，他恍然大悟。

“你以为我想拿你的校服擦汗？”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蒋佑冬。

蒋佑冬的表情难得地浮现了一点不自然。

他刚才确实是这样以为的。

小时候，蒋夏楠每次踢完球，满头大汗冲过来就往他身上蹭。

但他忘了，虽然后来他经常给蒋夏楠准备纸巾，但是在那之前，他也从来没躲避过蒋夏楠蹭过来的脑袋。

蒋夏楠一边拿着纸巾擦汗，一边回想刚才蒋佑冬避开他的姿势。

稍微有点防备的姿态，甚至还往后仰了一下身子。

蒋夏楠慢慢站住脚，他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他又往旁边看了一眼，蒋佑冬侧身站着，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也没再说什么，让蒋佑冬站在操场边等他，他去找老谭。

几分钟后蒋夏楠揣着兜跑了回来。

“你是不是伤着了？”蒋夏楠皱着眉，盯着蒋佑冬。

蒋佑冬愣了一下。

中场太焦灼，奔跑间不知道被谁抡了一肘子，就这么站着蒋佑冬都感觉肋下隐隐作痛。人类的身体确实是太脆弱了。

可是那会儿蒋夏楠在控球，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后面的情形。是怎么看出来他受伤了的？

蒋夏楠见他不说话，直接上来扯他的拉链。

这次蒋佑冬没有躲。

蒋夏楠一把拉开蒋佑冬的校服拉链，把他短袖的下摆掀起些，就看到蒋佑冬左肋下红肿起拳头大的一片。

“啧，你受伤了不知道说的吗？”蒋夏楠从兜里掏出一小瓶云南白药喷雾，给蒋佑冬喷药，这是他刚刚去找老谭要的。

呲呲两下，蒋佑冬感觉皮肤上凉丝丝的。

蒋夏楠喷完药还上手揉了揉。

蒋佑冬觉得痒，连忙躲开他的手，把衣服拉链拉好，说：“你小时候踢球，膝盖都摔出血过。”

言下之意，自己这都没破皮，算什么伤。

蒋夏楠不吭声。心说，那怎么能一样。

体育课是最后一节，下了课就能去食堂。

“抓紧时间，跑快点，这会儿去能抢到7号窗口的手枪腿，每天限量的，先到先得！”下课铃还没响，老谭就让他们班下课了。

“老谭万岁！”所有人哄笑着散了，体委带头开跑，大部队你追我赶着直奔食堂而去。

蒋夏楠顾及蒋佑冬受了伤，把一卡通塞给秦沛，叮嘱他一定要帮他和哥哥一人抢个腿，秦沛一边跟着往前冲一边回身大喊“保证完成任务”。

蒋夏楠跟蒋佑冬一起往食堂走。

他也不好好走路，双手插在裤兜里倒退着走，边走边看看蒋佑冬。

蒋佑冬歪了下脑袋，笑着问他又怎么了。

蒋夏楠发现蒋佑冬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了。

傻哥哥好像，变得生动起来了。

笑容变多了，偶尔会有一些以前在他脸上不常见的微表情。

还有......哥哥是长高了吗？

蒋夏楠回正身体，往哥哥身边凑了凑。

几乎胳膊擦着胳膊的距离，蒋夏楠假装低头，偷偷侧过脸去看他们二人的肩膀。

果然，哥哥的肩膀比自己的高出大约2cm的样子。

这十五年来，他俩可一直都是一样高的。

蒋夏楠突然站住了脚。

蒋佑冬往前走了几步，见蒋夏楠没跟上来，转过身去看他。

风温柔地将蒋佑冬的发丝拂乱，在阳光下，蒋佑冬的短发，乌黑润泽。

蒋夏楠怔在了原地。

为什么呢？

蒋夏楠不明白。

他把自己锁在洗手间，久久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们俩的头发都是有点偏栗棕色的，遗传自妈妈。

妈妈的姥姥是混血，所以妈妈和他们的姥姥也都是一样的栗棕色头发。在阳光下的时候，看上去会更浅，甚至某些时候看上去会有点泛红。

长大了口味变了，可以解释。

身高变了，也可以解释，大概是哥哥比自己发育快了，自己也还会长的。

痣没了，那也可能是受到什么生长激素影响，就像它突然长出来那样，突然又没了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蒋佑冬的头发，现在变黑了。

他天天跟自己形影不离，又是什么时候去染的头发？

蒋夏楠不知道这件事，该给一个什么解释，才能说服自己。

蒋夏楠没有去找蒋佑冬求证。

他不动声色，找了个新的笔记本偷偷记录蒋佑冬每天的反常举动，时不时就抓住蒋佑冬拍一张合照。

很快，十一假期到了，放假当天，爸爸妈妈出差还没回来，小郑叔叔开车来学校接他们回家。

蒋夏楠把他和哥哥床上换下来的床单被罩一起卷巴卷巴塞进行李箱，看了看发下来的假期作业，根本没打算带回去。

蒋佑冬却将自己所有的作业都整理到一起，装进了背包里。

蒋夏楠沉默半晌，默默地把自己的作业也装进了行李箱，想了想，又塞进去几本课本。

虽然不爱学习，但他也不想再被哥哥甩一百多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蒋妈妈打来电话，蒋夏楠接的。

“楠楠啊，你和哥哥到家了吧？”蒋妈妈的声音里透着点疲惫。

“妈，你打的家里的座机。”蒋夏楠无奈。

“哎哟，我急糊涂了。”蒋妈妈脚步匆匆，一边从包里翻证件一边侧着头夹着手机。“你爸爸要住院，我正在办手续。”

蒋夏楠听了，也着急起来。“情况严重吗？你们在哪里出差？我和哥哥过去找你们吧？”

“不用不用，急性阑尾炎，我在这边就行了。你们俩个孩子出远门妈妈怎么能放心，到时候还得担心你们。快别来添乱。”顿了一下，蒋妈妈继续说：“我请了一个阿姨，给你们做几天饭，收拾卫生。你和哥哥好好在家呆着，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蒋夏楠坐在沙发扶手上发呆。

爸爸妈妈在他们上初中的时候一起创业做木材生意。这几年木材市场势头正猛，爸妈的工作也忙了起来，时常世界各到处飞，实在没办法照顾兄弟俩，才给他们找了全寄宿制的高中。

蒋夏楠本来想着，哥哥发生了这么多变化，爸爸妈妈肯定也会很惊讶的。

爸爸也不知道情况严不严重。急性阑尾炎，好像要做手术的。

蒋夏楠坐了会儿，抬脚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