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14）

见李莲花神色微妙地合上了信，芩婆笑着调侃说：“不会是哪家姑娘专门给我们相夷写的信吧？”

“师娘，你惯会取笑我。”李莲花淡然一笑，“除了我刚才和你提到过的子痋，还会有谁称呼我为主上？”

芩婆失笑地看着眼前坦坦荡荡的李莲花，故意揶揄：“好好好。不过你说这小痋虫，化成人身后好不好看啊？”

李莲花心思伶俐，自然听出了师娘语气中的逗弄，就好像十年前他还是李相夷的时候，他为乔婉娩红绸舞剑，扬州城内引万人空巷，几日后师娘也是传信来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带乔姑娘回师门看看呐？

而今，他和阿娩缘分已尽，师娘此言似乎也是在劝他往前看，不要沉浸过往伤痛。

李莲花一笑，避而不答：“夭夭自是特别。”

他本意是想着，背后以外貌评判夭夭实为不妥，不过这话到了芩婆耳中又成了另一层意思。

芩婆笑眯了眼，眼尾皱纹也弯弯的。

李莲花握着信起身。

芩婆了然：“你这是要下山了。”

李莲花拱手，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哽咽：“是徒儿不孝。”

“不必如此。”芩婆扶住想要下跪的徒弟，皱纹斑驳了她的脸目，却在此刻柔和温婉开来。

她慢慢道：“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只愿你能看得开，活得舒坦便好。其余的，师娘不做他想。但无论是单孤刀还是南胤，若有什么地方需要师娘帮忙，你尽管开口。”

李莲花没有抬头，只是感到鼻头酸涩，难言的情绪在心底澎湃。

他其实很讨厌哭泣。年少时的李相夷傲然无双，从来认为哭泣是种懦弱的象征，以至于成为李莲花后，在被碧茶折磨得不人不鬼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那日他与单孤刀夜月重逢，相隔十年，眼前人黑眸森然，夹杂着他之前从未看透的野心与狠戾。

他哭了。为那可笑的过往，也为可笑的自己。

芩婆粗糙年迈的手轻轻抚过李莲花的脸，温柔地为他擦去眼角泪花。

*

或许是受侠肝义胆的江湖风气影响，万圣道虽然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周围好人还是挺多的。

天光初蒙，夭夭委屈巴巴地蹲在地上，刚思索着封磬和那美人姐姐什么时候才能亲热好，就有人路过给她塞了个还热乎着的肉包，还有人给她扔了几枚铜板。

铜板掉在地上脏兮兮的，夭夭嫌弃就没捡。不过包子热腾腾的，夭夭埋头就啃。

要不是主上教育过不能吃人，她也不至于如此饥肠辘辘。

吃饱喝足，夭夭又挺直了躯干站起来，一撸袖子，气势汹汹地朝万圣道再一次进发。

复国！才是头等大事！

这次她学乖了，在变成痋虫潜入封磬的房间后并没有急于现身。封磬一人在屋内翻找着一堆密密麻麻的书册，看上去是在寻找罗摩天冰的下落——屋内并无他人。

夭夭扑腾扑腾翅膀，飞到了封磬手中翻开的书页上，转了个圈稳稳落下，火红的身子在光下熠熠生辉。

封磬傻了。

这是……

业、业火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