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15）

夭夭化了人身，皮笑肉不笑地坐在封磬的书桌上，波光流水的黑瞳硬是被她挤出了几分阴恻恻。

封磬尴尬一笑。

他当然想起来了，这是昨晚被他命人扔到地牢的、偷看他就寝的小姑娘，今早被人告知这人溜了的时候，他还大发雷霆地惩罚了看守地牢的每一个弟子。

谁知道她是业火痋啊……

那他这一时的贪恋美色岂不差点误了大事……

夭夭从牙缝里挤出：“父亲。”

封磬：“……是我处理不当……”

夭夭从桌子上跳下来：“当然是你的错你知不知道这多耽误我们的复国大业你知不知道你那些个手下下手有多狠我手上全是淤青你看啊你看啊！”

她委委屈屈、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大堆，还把袖子往上一撸，青黑斑驳的手腕晃晃悠悠。

封磬扶额，无奈道：“会恢复的。”

“哦——”夭夭干巴巴地说，无趣地拉下袖子。

封磬立刻问：“你是哪里的业火痋？可有母痋的下落？”

夭夭甩甩脑袋，胸有成竹道：“罗摩鼎别找了，我就是里面的。鼎现在也正在我手上。母亲在皇宫。还有，更重要的是——”

她话没说完便停住了。因为封磬的眼神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心不在焉。

他盯着夭夭，小痋虫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他，甚至对他怔愣的神情感到困惑地歪头。

封磬想到，昨夜灯火昏暗，他又急于求成，便也没有仔细看这突如其来的女孩。

夭夭领子偏高，李莲花从那几件红色衣裙中挑选的时候，特地选了几件能遮住些脖子部分的，防的就是她颈间奇奇怪怪的符文暴露。

可如今随着她的动作，夭夭脖子上火红的纹路露出一角，在凝脂般的皮肤上深深扎根，仿佛是一针一线地刻进了她的血肉里，刺眼异常。

夭夭浑然不知地叉腰问：“怎么了？”

封磬这才回过神来。他回视痋虫，眉心微动。

夭夭昂着脑袋又上前一步，这让她脖子间的咒文更加明显。

封磬不确定地试探道：“你知道你脖子上是什么吗？”

夭夭蹙眉。她连自己长什么样都没仔细看过，从在这里一睁眼就满心满眼复国大业，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观察自己的脖子？

小痋虫疑惑地摸摸脖子，除了皮肤的纹路之外她再没感受到什么。

“没有东西啊。”夭夭说，“我觉得重中之重还是——”

封磬就拿了面镜子给她。夭夭看他明显心神恍惚，便只能皱着全脸对着镜子拉下一点领子——

赤色符文如火一般绕了她的脖子一圈，像是绞杀的绳圈死死禁锢着她，迎面而来一股与生俱来的压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活生生掐死。

夭夭呆住了。

她知道这东西。

南胤祭祀神灵，会在祭品上画上这样一圈符文。

这图案在南胤算是禁忌。被画上祭祀符文的生灵，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只有一个下场。

——这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业火痋理应是被祭祀的神灵而不是祭品。

夭夭不可置信地伸手擦了擦，却没有在意料之中地摸到满手的颜料，仿佛那咒文真就刻进了她的皮肉中一般，剥离不开。

封磬问：“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夭夭有些呆滞地回应：“我不知道。”

她又不信邪地去擦，结果只是让自己雪白的皮肤红肿了一大片。

夭夭垂着眼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被她擦得通红的脖子。

应该……没事的吧？

夭夭想，祭祀给神灵的东西，就算最后是死，也是因为有人在操刀。只要没有人砍她头，她就没事的吧……

一定是……没事的吧……她自己就是南胤一直以来的祭祀对象，许是百年前哪个不小心的祭司画在她身上的吧……

这么自我安慰地想着，夭夭重重吸了吸鼻子，又抬眸坚定地看向神情复杂的封磬。

琐事多，但还是得以大局为重，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单孤刀的问题。不论是为南胤还是为主上，单孤刀，都必须死。

夭夭道：“父亲，单孤刀不是南胤皇族。”

听到单孤刀的名字，封磬自豪爽朗一笑：“你也知道单孤刀啊，他是我寻遍天下才找回来的主上，等等——”

夭夭不屑嘟嘴：“单孤刀没有南胤血脉。”

封磬：“……？”

他又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