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28-127=1 （上）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疯掉的不止李晨风一个，成平大队长现在也在思考这个深刻的哲学问题——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通过炮兵军官配备的6乘24倍十三年式望远镜看到从车撞步兵到起死回生一系列不科学情况的成平大队长现在也在深刻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疯了。

无他，如果说坦克把步兵毫发无伤的撞到一旁还能用“坦克上有特殊设计的滑轨机关或者步兵非常机智的贴着坦克挪开了”这种理由来辩解的话，那么刚刚被37毫米战防炮一炮打到脑袋的英军打扮雇佣兵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再次复活的事实，就差点当场颠覆了这位炮兵大队长的三观。

他亲眼看着那个冲在最前面，还背着药箱和拐杖的医疗兵因为挡在了坦克侧前方，被自己这边炮兵阵地上架设的“额外补充物”，一门从经理部好说歹说淘换过来的37毫米战防炮给一炮爆了脑袋。虽说小伙子们瞄的是坦克，但是谁叫你正好跑进炮弹飞行路线里了呢？

在望远镜视野中，大队长只看到一团血雾从那个戴着头盔的脑袋上爆开，遮蔽了他的视野。医疗兵的身体随着炮弹运动的惯性突然向后甩了过去，直愣愣的摔进了后面的某个散兵坑里。

然后另一位医疗兵出现在了他的望远镜视野中。这位医疗兵左手一个小瓶，右手一根针管，跳进那个散兵坑之后蹲了一下，然后就像一只停不下来的猴子一样又扭着屁股蹦蹦跳跳的走了。而之前倒进散兵坑里的那具尸体，居然完好无损地端着枪从里面站了起来！

成平大队长敢确定这家伙就是之前那个被37毫米炮弹爆了头的家伙，至少他是眼睁睁看着这位被炮弹的惯性甩进了坑里，然后又被那个奇怪的医疗兵给一针扎回来的。不过现在令他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他死而复生的？

科技？仙术？黑魔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匮乏想象力的成平大队长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让他死而复生的。

一串机枪子弹打到了成平大队长的附近，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于是赶紧一俯身，顺势溜下了充作掩体的土丘斜坡，跑到后面的炮兵阵地指挥起了作战。

在下面端着M1917水冷“轻”机枪的一位支援兵无奈的看了看瞄具视界范围内再次变得空无一物的山坡顶端，然后叹了口气继续抱着机枪向前跑了过去。

毕竟，他们还有最后一个争夺点位要占领呢。

……

作为最后一个点位存在的野战炮阵地，或者说曾经的野战炮阵地是作为这张“圣康坦的伤痕”前线模式地图的“AI”方老家存在的。在前线模式下，双方在进入最后一个点位的争夺战时，进攻方要在自己的可部署次数（换句话说就是预备队人数）耗尽之前引爆敌方在最后一个点位的全部两个电报站；而防守方只需要保证至少一个电报站在防御时间耗尽或者对方可重生次数耗尽之前不会被引爆，就可以将战斗区域反推回上一个被占据的点位。

在正常的战局中，这种推进和反推进的拉锯战甚至能持续十个小时以上，直到有一方因为各种原因选择放弃，配合另一方取得胜利。也正是因此，这种模式的服务器数量要远远少于诸如征服或团队死斗等快节奏战斗模式的服务器，而且即便是神仙也会因为复杂的规则和随时可能出现的各种BUG而对这种服务器敬而远之。

不过在新模式服务器里，面对“AI薯条”的玩家们迅速的推下了每边五个，总共十个的进攻路线点，并且成功的推进到了“AI”的最后一个总部点位，成功的拿到了赛点。不过作为平衡，他们需要在总计128次的重生次数被耗尽前引爆位于“AI总部”内的四个无线电台，才能取得胜利。

雪上加霜的是，这四个“无线电台”的位置非常分散，而且理论上对方随时都能通过这些“无线电台”呼叫炮兵对已经暴露的己方坐标进行打击。更何况对方有两门架在“AI”出生点附近，射界非常良好的山炮（？）在不停地射击，己方的圣沙蒙坦克在仰攻时会因为火炮指向的原因非常吃亏；而且作为轻坦存在的雷诺FT17扛不住两门山炮的齐射，因此攻坚的重任就重新落到了步兵们的身上。

至于说坦克扛伤害支援后面修？野队哪来那么多配合？莽就完事了。

伴随着最后一个日军步兵被整个弹匣的弹药钉死在散兵坑里，这场战斗进入了新的阶段。催命的哨声四处响起，精疲力竭的八路军战士们或蹲或趴在日军的尸骸旁边，茫然的看着这些似乎永不知疲倦为何物的“欧洲佣兵”们端起自己的武器继续向前冲锋。

在没有机械化装备辅助行进，步兵的营养也普遍无法保证的情况下，这些以新兵为主，才刚刚编组完毕就要面临大战的步兵们能够打到日军的第三道防线已经是很出色的表现了。而且他们也超额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将战线一直推进到了日军的“山炮阵地”而非进逼日军炮兵后撤。不过所有人都清楚，能够打到这里其实是那个佣兵团不计成本的投入了坦克和步兵疯狂推进，外加这段时间以来缴获的日军给养为战士们好好补了补营养的缘故。

如果单纯靠这些仅仅训练了几天就不得不拿起武器开始作战的新兵们推进的话，恐怕他们就会全军覆没在城墙外的瓦砾里面了。

不过在冲过了两千一百米的路程之后，这些已经经历了两场短兵相接的疯狂战斗，极度疲惫的战士们不得不在发起最后一波攻势前喘息片刻，以求恢复体力和平复急剧搏动的心脏。那些战场嗅觉敏锐的老兵们在散兵坑之间发挥了自己身为一支部队骨干的作用，一边催促着新兵们将子弹装入弹夹，压入弹仓，一边为自己手中的自动或半自动武器的弹匣和弹夹填满弹药，顺便检查了一番身上装备的爆炸物状态是否仍旧完好。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体力将是至关重要的宝贵资源——这不仅关系到在发动最后一波突袭之后他们还能否全身而退，更关系到这场战斗能否达到预计的效果！

因此在体力比装备更重要的时候，爆炸物和子弹就变成了可以用于换取胜利的最小代价。

……

成平大队长露出工事边缘的双眼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的中国士兵在清理完第三条战线——也就是散兵坑和临时工事——里面的步兵之后，就借助这些草草修筑的工事掩藏了自己的身形，开始休整了。而真正冲向自己这边的前·野炮阵地的士兵只有那些衣着打扮活像是从上次大战的坟墓里爬出来的英军德军士兵，看上去有将近六十来个人的样子。

除此之外，他们的身后还有四辆停在土丘或者反斜面后面的坦克不停的执行一种“前进探头——进入射界——开火回缩——再来一轮”的猥琐打法，在将炮弹有效地甩到自己这边临时构筑的第四道阵地时避开了两门37毫米战防炮的直瞄射击。更可气的是他手上只有三门150毫米重炮，没法同时对付坦克、后面的中国步兵和前面不停前冲的“欧洲步兵”。

在综合射击诸元确定难度、调整火炮所需时间和炮兵体力等诸多因素进行考虑之后，成平大队长决定按照原计划为原来的野战炮阵地提供炮击覆盖业务服务，以便在消灭威胁次高的“欧洲步兵”时顺便公报私仇一下。

而在他的安排下，仅存的四个炮兵观察哨双人编组被安排在了阵地比较安全的四个位置，他不仅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他们搞了聊胜于无的防炮工事，还为他们配备了从信鸽到野战电话线在内的多种联系方式——虽然时间所限，野战电话线是裸露在地面上的；鸽子是装在笼子里需要现场取出来用的；作为备份的传令兵是需要现场抓一个随意使唤的，但是他搞的这一番行动还是肉眼可见的鼓舞了那些誓死要“洗雪耻辱”的炮兵们，让他们爆发出了200%的干劲来准备防御作战。

结果当他们听到前面吹响的冲锋哨声，听到前面不停响起如同爆豆般的“机枪”声音时，野战电话线里顿时挤满了要求成平大队长向前方某某坐标开炮的模拟信号电流声，但是逐一被成平大队长给拒绝了下去。

“我得给你们一个洗雪耻辱的机会啊。”

炮兵大队长阁下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能获得37毫米战防炮直射支援的前野战炮炮兵们只好拿起三八式步枪和匆匆捆起来的药包，然后想办法在掩体后面跟对面把子弹打的如同泼水一般的“懦夫战士”对射。当对方的子弹噗噗地打进装填了沙子的麻袋里或者打进作为炮兵阵地掩体的土坯矮墙里时，这些之前连野战炮炮弹都得省着点打的炮兵们满脑子都是怨念。

“妈的，这帮懦夫！像这么泼水的在蝗国都得被枪毙三回！三回啊三回！”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从利贝罗勒1918、邵沙轻机枪和费德罗夫自动步枪、G98、勃朗宁M1917、春田、MG08/15NA中射出的炽热子弹不会因此慢上半分；从反坦克炮、枪榴弹发射筒和十字弩榴弹发射器中射出的爆炸物也不会少上半点威力。

六十四位战士就像水银泻地一般勇敢地分散冲上了高地，攻入了工事中。温彻斯特M1897和雷明顿的Model10霰弹枪如同雷鸣般响起，在掩体后的日军心中植入恐惧的种子；MP18、SMG08/18冲锋枪和波莱塔M1918冲锋枪则化身造雨机，用爆豆一般的枪声为日军送上灼热的祝福；费德罗夫自动步枪和温彻斯特m1907扫荡版步枪则用近似于快速点射的射击方式将一个又一个试图板载冲锋的日军击倒在地，顺便阻止了他们引爆炸药包的冲动……

更别提还有毒瘤一样的80发子弹的SMG08/18冲锋枪这种存在了。

就在原来的野战炮炮兵阵地被一阵阵闪烁而跳跃的火光映亮，许多活像是猴子一样灵活的身影或奔跑或滑铲，偶尔还有两个滑趴在地上打出炽热的火线时，一脸狞笑的成平大队长将左手持着的望远镜远离了自己的双眼，恶狠狠的挥下了右手：

“开炮！”

三门150毫米的重炮一齐开火的声音震耳欲聋，紧接着绷紧肌肉的炮手们沉默着将下一枚沉重的150毫米重炮炮弹迅速装填完毕，让这三门火炮在最短的时间里打出了急速射的效果……

第一轮炮击来的是如此突然，以至于各位一战男儿们都没听到或者看到任何提示。等到有人发现小地图上自己所处的位置正好在某个泛红的荧光圈内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一枚枚炮弹密集地落入了曾经的野战炮阵地，而且是以徐进弹幕的方式向前缓缓推进，而非战地一中呼叫炮击后随机落点的“随缘炮击”。这可就苦了那些热衷于见缝插针式前进的突击兵和医疗兵，等到习惯于逐个位置清理完毕的支援兵与斟茶兵，啊不，侦察兵们用迂回前进的方式躲过炮击的时候，冲在最前面随缘乱跑的突击兵和医疗兵们已经死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的经验和常识没能救得了他们，徐进弹幕最克制这种猴子般的到处乱窜了。

仅存的几个医疗兵试图在突击兵的掩护下用肾上腺素小针筒扎起来各位刚刚被轰倒的一战爷们，但是在缺了许多可以进行交叉射击的火力支撑之后，之前近乎挠痒痒的日军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这一回他们的反击凌厉而迅猛，剩下的几位大夫很快就被抱着炸药包冲上来的日军给炸的到处都是，就连武器都找不着了。

没法捡起医疗兵武器从而切出小针筒救人的支援兵、侦察兵和突击兵们只能且战且退，这时又一个噩耗传来：屏幕上出现了【敌方正在炮击】的提示，而且连续出现了两次！

看着屏幕上的两个炮击区域提示，诸位一战男儿们终于明白了这种“双线进攻前线模式”的奥妙到底在什么地方——或许你可能在一路平推的过程中找到推土机的感觉，但是一旦你推到了对方的老家就得面临双倍难度的挑战：双倍的敌人，双倍的火力，双倍的炮击和双倍的爆炸物！

战场宽度也相应的宽了两倍，长度也长了两倍，于是要清理的区域就变成了原来的四倍。麻烦的是掩体数量也相应地增加到了原来的四倍，而且“电报站”之间的距离起码变成了原来的两倍以上！

这就是说，要么集中兵力一个个的“电报站”爆破过去，赌一把对方的攻击不会在自己这方清理掉所有电台之前消耗干净所有的重生次数；要么就分兵碰运气，一边消磨对方的火力一边试图炸掉四个电台，用广撒网多捞鱼的方式让“AI”疲于奔命不知道防守哪个点。

如果无需担心重生次数，两种方法都是非常好的选择。但是就在刚才，两拨炮击直接削掉了他们HUD抬头状态栏上的38次重生次数，让128这个数字最后定格在了90上。

现在好了，分兵同时攻击四个“电报站”的资本当场消失，所有人都只能赌一把在自己最多只死两次的情况下能否集中力量，尽快拿下四个“电报站”咯。

……

七分钟后，李晨风找到了自己这个班剩下的人——算上他总共还有五个。

“俺瞅见猛子哥了，担架队给他抬下去了。”

李晨风的心里一紧，但是脸上冷峻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其他的人呢？”

“么……么的，从鬼子楞个炮击完头以后就么见着。”

一个在左臂上草草裹了几圈绷带，即便如此绷带中还是渗出血痕的年轻人半跪着一瘸一拐的朝着盘腿坐在土坑里的李晨风挪近了一些，然后摇了摇头：“没了，都没了。”

“那小……成吧。”

李晨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能说出来什么有用的话。他紧了紧手中的冲锋枪，然后叹了口气。

“同志们，我知道你们很累，而且作为新兵也没有接受过什么训练，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但是一场更加辉煌的胜利就在眼前，只要我们稍微再加把劲就能取得这场胜利——你们愿不愿意继续前进我不强求，但是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把鬼子通通消灭！”

“有！有！有！”

大家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周围的散兵坑和炸坑里也传来了类似的声音。

“那好！所有愿意继续跟我往前冲，彻底消灭前面阵地里鬼子的都准备一下武器，再过一会，听见哨声就冲锋！”

“都准备好了！”

一位新兵面红耳赤的喊出了声：“班长！俺们就等着冲锋了！”

这时一阵轻微的颤动沿大地传来，每个人都能看到细小的沙砾和石子在跟着大地颤动的节奏翩翩起舞，如同天上的云彩一样翻滚起来。

紧接着坦克的怒吼声从后方不远处传来，那四辆刚刚依托土丘和反斜面作为掩体，打了半天伸缩头打法的坦克居然通通放弃了自己的掩体，不要命似的从后方奔了过来！

日军的37毫米战防炮打的就像三八大盖一样欢快，很快那辆有着细长炮管的轻型坦克就连中两炮，冒着滚滚浓烟和火光渐渐停了下来。坦克驾驶员不知何时从车里蹦到了一旁，但还是没能逃过车体殉爆被波及到的命运。

一把带着个细长瞄具的长管盒子炮卡宾枪落到了李晨风这个班的旁边，那个一瘸一拐的小伙子迅速的探头捞了一把，然后将这把武器捞进了弹坑里。

李晨风颇为意外的看了眼他，然后点了点头：

“行，既然你腿脚不方便，就在后头帮我们盯着点鬼子咯。记得，这玩意叫瞄准镜，里头那个十字线交叉的位置就是子弹能打到的位置，套上鬼子的脑袋以后再搂火，中不？”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