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28-127=1 （下）

当一战男儿们的抬头显示HUD上代表重生次数的数字又减少了将近30个位数，逐渐逼近60大关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换上了一针一包的庸医组合。

庸医组合能够显著的降低重生次数的浪费程度，让这些动不动就喜欢把空格键按到底然后跳过十几秒的空白时间，直接回到部署界面浪费一次重生数的铁憨憨们能够在看到屏幕右下角庸医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后好好思考一番，到底是要重新部署还是要庸医救命……

然而即便如此，各位一战男儿们也无法挽回宛如向着深渊中缓缓滑落的击杀数——到现在为止他们居然被挡在了第一个“电报站”的旁边，因为对方不停呼叫的炮击弹幕和堪称疯狂的近距离炸药投掷不得寸进！那些试图用爆炸物清理出来一条道路的突击兵们则绝望的发现，前面的通路上几乎每一步都布满了弹坑、残骸或者掩体，每一个能够藏人的地方都有至少一个疯狂的“AI”扑上来送他们一束“炸药”！

近距离扔炸药然后同归于尽这种做法虽然疯狂，但是见多识广的一战男儿们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无法接受的问题。问题在于这种“一人一弹往上冲”的打法太过克制试图冲上去扎针的庸医，而徐进的炮击弹幕则使得能够冲上去帮忙清理掩体的突击兵、支援兵数量不够，没法照顾到所有能够藏人的角落！

这还是圣康坦的伤痕那张地图吗？！哪来的这么多弹坑？！

咳咳，那辆被击毁的轻坦驾驶员表示这锅不是自己的，自己不背锅。

“我们的坦克呢？！坦克！别接着装死了！”

“尼玛的你们先解决了上面的山炮啊！”

“淦！你们顶着往上冲都不会吗？要你们何用！”

“你看看我们怎么冲！FT17和一辆圣沙蒙都完了！”

在所有人身后稍远的地方，两辆冒着火焰拖着浓烟的圣沙蒙正在努力的沿着斜坡向上爬去。然而它们时不时从它们头顶溅起的火花和腾起的火球则无不在使得这种趋势逐渐趋于恶化，两辆硕果仅存的坦克几乎都处于爆炸边缘了。

装备有烟雾弹的对峙攻击型圣沙蒙放出了烟雾弹，然后借助烟雾的掩护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躲过了致命的一发37毫米战防炮炮弹。然而另一辆硕果仅存的战地攻击型圣沙蒙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仅仅在远处坡顶露了个小头的战防炮将致命的炮弹送到了自己的车体装甲上……

战防炮炮弹的爆炸吞噬了它最后一点点血条，接下来这辆坦克的车体发生了爆炸，然后变成了前进道路上的又一团燃烧废铁。

“太棒了，你们这帮NOOOOOOB！就没人来扔个烟雾弹或者修一下坦克？！”

“修你个头，你不会跑快点？这是野队啊大哥！”

“好，我不浪费您们的重生次数了，祝您愉快！”

伴随着重生次数的飞速下降，公屏里的聊天气氛逐渐逼近了冰点；所有人在等待重生时打出的话语也越来越不客气，越来越充满火药味。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公屏里提了一嘴：“坦克呢？我想重生在坦克上，坦克去哪了？”

刚刚重生在队友身旁的几个步兵往后转身一看，好家伙！还没散去的烟雾里多了个灰白色的可占据载具标志，而一个蓝幽幽的友军标志则缩在了烟雾的下面。

这是个锤子情况？

几个距离坦克最近的一战男儿们开始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坦克手弃车了，还是他干脆被喷的退了？

而且车底下的那个家伙为什么没敢进车里把坦克开过来？他是不是个连坦克都不会开的萌新薯条？

一连串的疑问迅速地在他们的脑海中成型，但是这些反应速度比起思考速度更快的一战男儿们早在想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前就已经靠着肌肉记忆交出了他们的答案：

举起武器，刺刀冲锋！看谁冲得快，坦克就是谁的！

……

远处的哨声响了起来——说起来这些个哨子还是从那帮友军身上捡来的呢。

扩编后的整个团里还剩下了三把小号，这回有两把被带了出来。李晨风能够听到自己的左右两个方向响起了冲锋号声，只是被战场上回荡的枪炮声给掩盖了大半，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一星半点片段。

不过这就足够了，他挎着自己的冲锋枪扒住了散兵坑的边缘：“冲锋！冲啊！”

然后这位班长同志一个箭步就跃出了散兵坑，紧接着一位又一位战士紧握着钢枪，依次跃出一个又一个的散兵坑。他们在四处横飞的流弹中敏捷地穿行，提着一把把或上了刺刀或装满弹匣的武器冲向了前方的日军阵地！

雪亮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低矮的土丘上就像忽然多出来了一片繁星。日军稀疏的炮火时不时落下，在衣衫褴褛但是总体有着灰黑色着装的人群中炸开一片片泥土。

交战的三方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现在的战斗已经完全变成了意志的比拼。如果进攻方失利，不仅八路将难以再组织一场进攻，而且身为一战男儿的玩家们也得被迫回撤防守之前占据的两个点位，阻击蜂拥而至的日军支援；如果防守方失利，日军重炮兵阵地将在援军抵达前暂时失去自保能力，直接面临进攻方的冲击！

而没有机枪阵地，只能靠上百把三八式步枪和两门37毫米战防炮，以及一群精疲力竭的炮手们和聊胜于无的工事防御的炮兵阵地是肯定守不住的。

当战斗进行到双方的预备队都无法及时进入战场的时候，无论是精妙的战术还是及时的调动命令都已经失去了作用。疲惫不堪的双方战士将无限次的重演1916年夏天在西线战场上重复发生过许多次的那样——用尽一切力量试图将对方送下地狱，靠着超人的意志力在混乱的战场中互相搏击，直到视野范围内没有任何一名敌人剩下……

或是在狂暴的搏斗中光荣而永远的闭上自己的双眼，陷入无尽的长眠。

在这一刻，意志力更胜一筹的部队将有更大的概率获胜。

当李晨风挎着冲锋枪，根据炮弹啸叫声躲过了第三枚向一旁落下的150毫米炮弹时，他悟到了这个道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作为友军——那只欧洲雇佣兵——的预备队，然后协助他们突破鬼子的防御，将极具威胁性的炮弹和爆炸物投入鬼子的重炮阵地里。

不求爆炸物爆炸后导致炮弹殉爆，他们只要证明自己有推进到那里的实力，日军就得调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解除他们能够进攻到那里的隐患。到时候日军要么把重炮兵阵地后撤到极限射程边缘，要么动用大量士兵和军夫来修筑严密的防御工事。

这样一来，日军的重炮就能尽可能少的覆盖城区的范围，他们的袭扰部队也将减少前来袭扰巷战准备者们的次数，115师的战士们就能获得宝贵的时间来为日军准备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但是当他刚刚从一片弹坑密布，甚至还有一两辆友军坦克残骸在熊熊燃烧的区域绕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辆已经在某堆土丘后面停了半天，一动也不动的“友军坦克”居然还停在那里，连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出于好奇，也是出于好心，李晨风决定过去看看之前开这辆坦克的友军到底是碰上了什么状况，也顺便看看这辆坦克上有什么武备能够拆下来再利用利用。

他猫着腰跑到了坦克的旁边，敲了敲坦克的装甲板：“您好？请问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任何人回应，那辆边角翘起了铁皮的坦克仍旧好端端的停在那里，半点要动的意思都欠奉。

于是李晨风趴到了地上，绕着坦克爬了半圈以便确定是不是它的哪里出了故障。你还别说，他这一趴还真的发现了些问题——一个戴着铁皮面具，头戴德式钢盔还穿着皮手套的家伙躺在了坦克底盘的前缘，手里拿着个锤头扳手却一动不动。

旁边的地面上掉了一把有着长弹匣和长枪管的小手枪，也不知道是谁的。

李晨风赶紧爬过去试着把他从车底下拽出来，结果一拽就发现手感不太对劲：这个人的胳膊似乎软绵绵的，身上还凉飕飕的！

他的心里一沉，这怕不是下来修车的坦克驾驶员！

来不及多想，他赶紧猫着腰爬了起来，然后躲进坦克和土丘构成的视野死角里，冲着己方的战士们高喊一声：

“快叫人来开坦克！驾驶员牺牲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位被37毫米战防炮的“溅射伤害”一炮毙命的驾驶员刚刚在公屏里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就因为他刚刚在战地5上脑后当场跳车，下车修理的弱智行为。

战地5和战地1的一大区别，就是在战地5中如果驾驶员在车内进行直接维修的话无法完全补满车辆的血条，必须要进入补给维修区或者有一位勤劳勇敢的支援兵在车外拿着焊枪不停焊焊焊才行。而在作为前代产物的战地一里，一战男儿们完全可以坐在驾驶室中发出拧发条的声音，然后用那个既能用来锤战舰也能用来修东西的“维修工具”补满坦克的血条。

一些更加习惯战地一作战方式的坦克驾驶员可能会在战地5里按死代表车内维修的“X”键，并且疑惑为什么修到一半车子就不会继续进行自动维修了；同样的，一些在战地1的战局里打到上头的战地5玩家们则会习惯性的跳下来，找个合适的地方趴着修车。

这位坦克驾驶员为自己的玩战地5下车修坦克的方式付出了他应付的代价——一枚37毫米战防炮的炮弹正好被圣沙蒙带有倾角的车头装甲给挡了下来，弹跳着在旁边的土坡上爆炸后让躲在车下修车的他当场暴毙。

李晨风不清楚这一切的缘由，不过他大概知道这辆坦克为什么半天没动过了。

他赶忙搜刮了一下那位阵亡坦克手身上的东西，一边搜刮一边叫自己这个班的人过来帮忙。

“妈的，小孙！刘长根！把咱班的人叫过来！得守住……算了，咱们进车里守坦克！”

看见圣沙蒙坦克布满前后左右的机枪，李晨风临时改了自己的想法：“都过来，想想办法进车里用机枪守住这坦克，再叫友军过来换人开！”

于是这个班最后还能跑动的五个人就通过坦克上面的翻盖钻进了圣沙蒙坦克里，而觉得自己刚刚的一通炮击应该已经基本上摧毁了这辆坦克的日军则已经将37毫米的战防炮对准了“原野炮阵地”，正在不亦乐乎的轰击冲上来的一战男儿们和八路战士们呢。

没过几十秒，坦克四个朝向的四挺机枪就分别开始哒哒哒地泼起了水；又过了十几秒，这辆在一战爷们的眼中还剩下88点血量的圣沙蒙就从背部布置的排气管里吐出了一道浓浓的黑烟，开始咆哮着倒起了车。

“妈的，这都是啥子啊！”

因为坦克内空间过于狭窄而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的李晨风有点惊慌的看向了作为控制台存在的驾驶位，然而这个布置在主炮旁边空间狭窄的地方实在是有着太多的按钮和推杆了，他根本搞不清自己到底碰倒了什么……

“小孙！别玩机枪了！赶紧装炮弹！”

李晨风大吼了一句，然后连忙把碍事的冲锋枪丢到一边，挤进了狭窄的驾驶位里开始扳动那些看起来像是控制杆的东西。然而他不扳动还好，一阵扳动后这辆质量挺好的圣沙蒙居然开始原地转圈圈了！

一脸委屈的新战士小孙则抱着75毫米炮弹站在主炮炮尾前不知所措：“班长！这玩意咋装啊！”

“我哪知道！你瞅瞅旁边有木有啥教你咋装的！”

“俺瞅了，都是鸟文啊！”

“有画没有！”

“俺再瞅瞅……有！有！”

小孙从这门主炮的旁边杂物盒里扒拉出了一个薄薄的“画本”，借着坦克里并不明亮的光线看了一遍以后惊喜的喊了起来，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机械噪音：“班长！咱们发达了！这上头全是画！”

“画顶个屁用！”

“教咋开坦克的画！”

“赶紧看！这铁牛停不下来了！全指着你看完咯！” 2

小孙又从头到尾粗略的翻了一遍这份薄薄的“画册”，然后示意李晨风让开地方。他的班长则踩着突起于地面的电线盒从一堆操控装置中跳了出来，然后接过画册又扶着小孙坐上了驾驶位。

小孙看了一圈周围的机械拨杆、拉杆和按钮等等控制机构，最后拨动了两根拨杆，将它们扳到了合适的位置。车体颤抖了几下，然后终于停息了疯狂的圆周运动。

“呕——”

刚刚精神高度集中，紧紧握住把手避免摔倒的另外几位战士在车停下来之后又转了几圈，然后一个个的在车里大吐特吐了起来。顿时，整个车体里弥漫的汽油味和焦糊味中又掺入了一些令人感觉难以接受的酸味，别提有多么酸爽了。

但是现在还不到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这辆坦克已经离开阵地好远之后，李晨风焦急地拿起了那本画册，一边看一边向驾驶员小孙下达了命令：

“小孙，把咱们的‘铁牛’给开回去，等会移交给友军！”

这辆圣沙蒙的排气管里再次冒出了一股股浓重的黑烟，然后在电动机的帮助下笨拙的转了将近四分之一个圈，以一个较低的速度缓缓再次开向了战场……

……

在不知道哪里刷出来的“AI”友军们的帮助下，一战男儿们总算是在重生数跌破30大关之前将两个“电报站”成功挂上了炸弹，并且对其进行了引爆处理。但是随着战场范围的缩小，对方的火力密度也变得越来越高，而且“AI敌人”的援军似乎也纷纷抵达了战场，开始用“贝内特·梅西耶 M1909”这款射击精度极高的弹板机枪对他们进行了火力压制。

……虽然在数量上有点拉垮，只有两挺而已。不过这两挺位置绝妙的机枪成功的压制住了进行突击的两方人马，在战场上制造出了一片短短的“无人区”。

如果这时候一战男儿们有一到两门迫击炮，或者一辆坦克的话，恐怕已经陷入黔驴技穷状态，只能靠着两挺从一战男儿们尸体上拉来的机枪当门神的日军就要被彻底打崩了。然而众所周知，在快节奏的进攻中最没用的就是必须定在一个点位上开火的迫击炮，因此没有任何一个一战爷们携带了哪怕一门迫击炮！

更加绝望的是，一战男儿们发起的亡命冲锋被超水平发挥的日军用更加不要命的防守方式给拦了下来，在丢掉十几个重生数之后一战男儿们不得不借助烟雾弹退了回去——现在的重生数已经跌破了二十大关，再送下去别说至少炸掉剩余两个电报站了，就算炸一个都很有风险！

如果他们这波被击退了，那下一轮攻击机会就得等到至少五分钟之后再反推回来才能有咯。

就在诸位一战男儿们趴在掩体后面，无能狂怒地扔着各种爆炸物试图在敌方的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时，一辆开的歪歪斜斜的圣沙蒙坦克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

跟着这辆坦克的则是那群刚刚抱着枪刺刀冲锋跑向坦克的家伙，然而现在这些战地毒瘤们居然一个两个的都抱着自己的武器跑了回来，看来是没有抢上坦克。

看到坦克出现的日军阵地那边也呆住了，本来密集的三八大盖射击声短暂地停息了一会，然后所有武器就像被卡住了脖子的大鹅一样不停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步枪在射击，机枪在射击，就连已经把手头上所有“非必须”炮兵都派去守卫野炮阵地的成平大队长都站在远处拿着一把毛瑟C96半自动手枪在射击，那两门还剩十几发高爆炮弹的37毫米战防炮则在迅速转向，准备在近距离直射那辆不知死活的坦克，给它一个教训。

然而在他们开炮前，这辆坦克就是无敌的堡垒！

好不容易搞明白了主炮用法的李晨风已经将一枚高爆炮弹锁入了炮膛，他仅仅略微调整了一下火炮的指向，然后就拉动了开火的击发手柄！

拖曳着橙黄色闪光的炮弹离膛而去，最终在日军的最后一道阵地防线上炸开。在发现己方已经没有击败敌人的可能之后，绝望的炮兵观察员报出了自己的坐标，期望150毫米重炮能够将炮弹送到自己头顶，把自己和敌人一同埋葬！

然而他们注定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了。在确认野战电话线已经被破片切断，传令兵也无法叫到之后，日军炮兵观察员打开了专用于信鸽的细长纸卷，用铅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坐标。

这时一个带着嗤嗤冒烟导火索的金属罐子被人从观察哨的观察口里扔了进来，日军炮兵观察员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大惊失色，赶忙试图灭掉它的引信。然而紧接着一枚燃烧弹被人又甩了进来，落点周围的一切都沾染上了浓稠的粘性燃料。

日军的炮兵观察员绝望的看着火焰沿着临时充作桌子的空弹药箱迅速攀高，将桌面上的鸽子笼和所有书信工具舔舐吞没。浓稠的粘性石油燃料刺鼻的气味和火焰燃烧的焦糊味迅速充斥了整个观察哨，不完全燃烧产生的毒烟逐渐通过呼吸系统麻痹了他的神经…… 2

而就在此刻，那个在浓烟中毫不起眼的金属罐上的导火索也燃烧到了尽头……

“轰！”

第三个“电报站”的标志在地图上消失了，紧接着是第四个。

一战男儿们的抬头HUD上显示的数字固定在了1，紧接着所有的HUD界面都消失了，他们的动作停了下来。

视角从第一人称变成了第三人称，然后缓缓提升，提升……

“胜利”

“29：03”

“取得目标数：5/10”

“摧毁电报站数：2/4”

“平手胜利”

“得分X1.5”

……一切都结束了。绝望的成平大队长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草草整理下了最后几行字，然后将它交给了某位自己最信任的勤务兵。

“拿着它，交给能把它保存到战后的人，拜托了。”

当八路军战士们装作继续进攻的喊杀声从前面，右前方和左前方传来时，这位炮兵大队长点燃了火柴，然后将它丢进了堆在重炮兵阵地三门炮中间的发射药包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