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端阳之决（其三）

周德乐并未料到这一怪物竟由此闲暇与自己攀谈，也不曾想过它尚有此一问，但既是自它口中问出，料来自己不能不答，临时忆及穿越前在网络上瞧见的一句对于石炭纪的评价，遂原封不动的道出：“梦忆星熔凌炎，茎杆通天，沐氧邀羽蕨，喟落残堥尚温，史引惊涛变，逐陆上几番易迁，百足横践，脉网遮云月，冰雪摧枯森源，龙兽启霸业。”“嗯——石炭纪植被、水系发达，地球上首次出现了树木般高大的蕨类植物，脊椎动物展开了一轮轮的登陆征程，内陆与天空由志留纪捷足先登的节肢动物统治，也正是此刻，合弓纲与蜥形纲分道扬镳，交替统治了地球三亿年。”巴纳希斯说着，驾驭三角龙缓缓前进数步，又补充道：“当某一方势大，全面压制另一方多年，地球便会突发灾变，至使两家从头再来。但论及灾变发生的具体年份，至今唯有主上能知。”语毕，摆出一副横枪立马之姿，更添威猛神圣之态，继而道：“后人所谓‘顺风蜥形；逆风合弓’我以为不然，那不过智人对其先祖旁支的粉饰之辞，纵观二叠纪至今三亿年，除去三叠纪前的五千万年，始新纪之后的四千万年，其余时间内的地球皆为蜥形纲的天下。且二叠纪末大灭绝后，蜥形纲只数百万年便从合弓纲手中全面接管地球，而白垩纪末大灭绝后，合弓后辈哺乳纲耗费了超过六千万年方才得以统治内陆与海洋，你们所认知中的‘传统恐龙’消失于地球后的两千万年，哺乳类依然苟活于蜥形纲的阴影之下，甚至，在数百年前欧洲的智人移民新西兰，逼死摩氏隼雕的那一刻，才让天下归心。”

周德乐此时无言以对，一来出于畏惧，二来哺乳动物相较于恐龙而言，的确鲜有引以为傲之处，思来想去不过肠道更加复杂、幼时更加精致、亲情更为浓厚罢了。遂以此相驳，巴纳希斯闻言笑道：“肠道的复杂化的确有助于在相同的食物中汲取更多的营养，但蜥形纲未必需要如此，或如高代谢的恐龙多频摄食，或如低代谢的蛇、龟、淡水鳄等，饱餐一顿，纵此后爆发天灾，月余不食一物，也不足以就此丧命；哺乳类幼年期的精致源于乳汁带来的营养，而乳汁本就是三叠纪时幸存的部分合弓纲用于弥补卵黄缺陷的策略，但由于需要乳汁，至使哺乳动物初生时过于孱弱，若母体突逢变故，则万难自立；至于更为浓厚的亲情，不过是一把双刃剑，若为敌所用，又当如何？”此番不待周德乐作答，巴纳希斯转而问道：“你以为当前地球之上，除蜥形纲，哺乳纲之外，还有什么族群最具备潜力？”周德乐试探性地答道：“昆虫纲？”巴纳希斯点一点头表示认可，而后道：“能有如此觉悟，无怪能寄托一丝主上的意志，以全新纪地球生物近况而言，除去蜥形纲与哺乳纲外，两栖纲产卵依赖水体，皮肤单薄湿滑难以承受骄阳炙烤；鱼总纲栖于水中，登陆之时举步维艰，倘若有一日突破瓶颈之时，也就标志着它不再是鱼了；头足纲的体型与智力冠绝无脊椎动物，但是执迷于深海，暂无登陆的心思，而昆虫虽小，却已经开拓水陆天空，习性、食性最为多样，甚至做得到自成一系，其中也拥有最早步入社会性，拥有独立部落以及王国的物种，算得上无脊椎动物中的巅峰之作，或许将来某一时期的地球将由其掌控。”巴纳希斯说到此处，驾驭三角龙进一步靠近周德乐，待得距离“包子”五尺之处时，三角龙停下脚步，巴纳希斯则再次开口：“你的蝼蚁盟友们过于自信，从而使得智力低下，修道求仙却选择化作智人模样，至使他们丢失了太多太多，没有气囊加持下的双重呼吸系统；没有能够目睹紫外光的五色视觉；没有矫健强大的体魄，也没有足够的果决和血性，若能以我们德纳萨斯的模版为基准而重塑，才不愧为‘择优以习之’，恐龙诞生之初便已学会奔跑和跳跃，拥有灵活修长的四肢，才能在一众匍匐爬行的动物中脱颖而出，被主上钦定为‘蜥形纲的最高成就’，它们原比你们更有资格成为智慧生物。”

周德乐听到此处主动发问道：“你所说的‘主上’为何物？”巴纳希斯答道：“主上是整个宇宙中最伟大的存在，在艾迪卡拉纪之前便已存在，每当地球上诞生了一个强大到受其赏识的族群时，主上便会倍加关注，甚至辅助其进化使之得以更上一层楼，且每逢地球遭遇灭世灾变的前夕，主上便会开启一道持续数秒的传送门，为同时代中最具前途的族群在别处宜居的星球留下希望的火种，而恐龙正是其中之一。”说到此处，它微微侧身，继道：“恐龙们在另一颗星球上花费了五百五十万年发展出了自己的文明，外形也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改变，自此我们被称作’德纳萨斯族，并在此后长期对地球纪元的变迁进行着记录，以及自全新纪以来智人文明的发展，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有趣之处，地球的纪元变化与华夏大地之上的朝代更替有些相似之处，二叠纪好比西周；三叠纪便是东周战国，前朝贵族一步步丧失了对天下的管控，三叠纪末期劳氏鳄类与恐龙争锋可比项羽刘邦，侏罗纪是西汉帝国、白垩纪是东汉帝国，新生代后，古新纪群雄逐鹿、始新纪兽类统治北方可称曹魏；窃鹤占据南美恰如蜀汉；蜥、鳄割据东南称霸澳洲势如东吴，此后渐新、中新纪时，格局大体未变，北方的哺乳纲在缓慢的巩固地盘，直至更新纪南北美路桥链接，美洲动物大置换事件，刃齿虎一族南下攻陷蜥形纲位于西南的领土，而泰坦窃鹤则乘势北上开疆拓土，最终却是壮志难酬，恰如三国后期蜀汉北伐失利被魏灭，而更新纪末期智人涉足澳洲便是西晋灭吴，全新纪三家归一，但是你们究竟会不会因为内部纷争以及胡作非为，至使太康盛世暂若昙花的局面，眼下暂不可知，既然主上予以明示，全新纪的地球属于你们，我们德纳萨斯族则不会违诺抢夺，但你也不要忘记，终结晋朝的人，同样是一名汉室宗亲。”语毕，巴纳希斯双爪变势，将飞蛇枪平端于胸前，随即那端部的蛇头再次张开，此番开合角度尤为夸张，从中喷吐出一道状如流星的柳绿色光束，笔直击中那硕大且颇具卡通风格的“包子”。

周德乐此刻只觉那“包子”在空中飘飘摇摇，极速向东飞行，远超平日时速，且颇有些颠簸，约莫便如孙大圣初次被铁扇公主扇飞之感。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发觉那“包子”恰如风中黄叶般，盘旋而落，所幸周德乐先前在河南时，已有此种体验，故而并不惊慌，依如昔日所想“系统本质上就是赠与部分穿越者的一种挂，不会平白瞧着自己挂的。”却说他降至一定高度，便听金粟芯满不在乎地说道：“澄漪夫人！？无妨啰～有朝一日我定会让她刻骨铭心的回忆起今日惹恼了我，哼哼——！”一语未了，忽见周德乐自高空坠落，着陆之状极不雅观，好在有“包子”控制分寸，周德乐倒是并无大碍。金粟芯瞧在眼里也是微微一怔，但随即若无其事地瞧一眼天色，而后故作意犹未尽地说道：“呦呵～五更天都已过了呢，今日便放你们一马，我暂不陪你们玩儿了，玉大公子，这些物件还让于你好了～施恩不望报，嗯——来日我或许一时兴起，自去你的陵寝走一遭呢？”说话间，从酒红色长袍中取出一枚紫绶黄玉坠，语毕，右手食指向那玉坠中心点去，随即只见大量金色的花粉扩散开来，并伴有浓郁的桂花香在周遭弥漫，而此时金粟芯却俨然不见了踪影。

周德乐眼见此景，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定睛再看时，只见玉锦笙的伤势较之子时所见有所加重，观其面色，虽依如白瓷，但其上光泽较之昔日已然稍显黯淡，身后粉白色衣衫已是殷红一片。金妙萁快步上前，悲伤道：“锦笙师兄……锦笙师兄…？你怎会——怎会当真、当真……粟芯姊姊她那一击，定然——定然还是自有分寸的，锦笙师兄，你告诉萁儿，这伤势——伤势于你而言不妨事的，对不对？”她此刻方寸已乱，神情悲伤中透露急迫，是以方才之言有些语无伦次，她急于从玉锦笙口中得到宽慰与安抚，玉锦笙闻言稍作停顿，面色仿若的确稍有好转，开口道：“萁师妹莫慌，我这伤……确然不妨事，粟芯出身我朝皇室，自是体面之人，尚不至胡作非为，此处创伤不过观感骇人——是了，萁师妹，今日乃是端阳佳节，晚间师兄与你在那皇城中享用些甜粽、冰激凌之类，而后便一并返乡如何？”说完，自袖中撒出诸多机械杏仁，卫星般环绕身周，结成光幕，数息之后，背部殷红尽褪，看似转瞬间恢复如初。金妙萁见状破涕为笑道：“呀，真的吗？太好啦，萁儿知道，锦笙师兄始终都是最厉害的，一定不会，嗯——不会那样哒！可是，如今该往何处去呀？”玉锦笙答道：“眼下五更刚过，不妨入得玉琼庄休整片时，我自派怨灵战机空袭大清京城，你我只需静候佳音即可。”金妙萁乖巧的应了一声“哦。”而后转而望见周德乐，欣喜道：“师尊？”此刻周德乐见了玉锦笙适才转变，也是惊了个呆，又闻他欲遣战机轰炸北京，正在猜测接下来该当如何发展，忽闻金妙萁呼唤，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搪塞两句慰问之辞，而后来到玉锦笙身畔，询问道：“徒儿呀，适才之伤当真无碍！？你又以何方法，使其治愈的如此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