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端阳之决（其二）

“嗯——不错，瞧不出你却比他聪明些儿。”金粟芯点一点头，但适才所用语气却颇有些下 贱，周德乐听在耳中，满不是滋味。片刻后，忽闻金粟芯厉声道：“姓玉的，适才一问既不曾解出，眼下我命你从速搭建一座冰筑雨亭，今夜我要在其中赏月！”玉锦芸闻言顿时怒意上冲道：“你竟将我等视如奴仆小厮般使唤！？兄长与我若是不允，你待如何？”“简单喽～”金粟芯再次恢复那种阴阳怪气略下 贱的语气。随即只见战舰之上，一台缓缓转动炮管的重炮突围者轰然朝向瑗和舰二层开火，伴随一声震天轰鸣，该处舱壁上绽开一朵四方迸溅的夺命烟花。而后只听金粟芯道：“哼哼——这是第一枚，我也想知道倘若十炮齐发又当如何呢？毕竟这些物件并非出自我的手笔，某些人若是同样不在乎的话，便不妨试上一试好啰？”玉锦笙闻言忙道：“不劳尊驾尝试，既有所命，甘愿效劳。”

所谓冰筑雨亭，乃是一种起源于大唐盛世时供贵族纳凉的建筑，要求傍水而建，以水车等物将清水凉意送至亭中，更以喷泉般装置，将水泼洒至建筑顶部，复沿边依壁流淌而下，仿若水帘洞奇观。建造此物对玉锦笙而言并非难事，只是与之配套的设备需要一并做出并校准角度，启动之际方可算作完美。临近子时，冰筑雨亭即将竣工，金粟芯似已有些不耐，挺直身形，并缓缓地向玉锦笙所在处踱步而来，口中道：“有劳了～不过玉公子，我先前忘记言明，这亭中赏月嘛——依我的习惯，须得备些茶水，譬如花茶蜜水冰梅汁儿，故此……”正说道此处，便被始终观其不爽的玉锦芸打断道：“你莫非还要我们端茶送水来伺候不成！？”金粟芯瞧她一眼，微露倦意，懒散的说道：“嗯——我原先并无如此打算，那你既有此意，我便如此安排好啰～若论你这人呢，素来凶蛮地紧，总想些什么杀敌立功以封侯，自是不懂我之雅兴～唉，正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很可悲呦？”这最后四字，她出言之时已然笑意难掩。且与此同时，她手中所持的杏黄大伞赫然开始高速旋转，话音方落，那伞盖已与伞柄分离，落入其左手之上，自行折叠为一个具有强烈蜡质光泽的明黄色正六边形物件。

周德乐坐“包子”浮于高空，此刻心道：“嗯——对了，那些饮品我倒是随随便便就能获得，不过现在没必要刻意显摆，毕竟那位活脱脱的复仇厉鬼再世，牵扯上了纯纯的受气，如果是豆秆子要喝，我大约便会‘施舍’给她两瓶了。”便在此刻，忽见下方金芒一闪，随即便见玉锦笙的动作猛然一滞，玉锦芸与金妙萁同时惊呼出声，而后又听金粟芯故作惋惜道：“可怜喽～原先只当你会为宋公明，今日来看嘛——却恰似个周公瑾呢，嗯——暂且宽心，以你的修为，今夜还死不了，但怕也是‘周郎攻南郡——小命不长了’，哼哼～”此时便听玉锦芸大怒道：“你敢……”然而刚刚开口便被金粟芯打断道：“哦～二位身为‘声威赫赫’的反贼，我自是不必在意你们的死活——此外，我处死一名贼子自是问心无愧，而你们则不能亦不敢当真将我如之奈何，当真有趣的紧啊……”

原来适才玉锦笙忙于冰筑雨亭的收尾工作时，金粟芯猛地将伞柄前送，且在此途中暴长尺余，瞬间刺入玉锦笙背部，并在瞬息间撤回。此刻周德乐借望远镜瞧来，玉锦笙左侧后背已然鲜血迸溅，而金粟芯手中所持伞柄俨然化作一根轻薄而纤长的乌金钢刺，中央一条稍粗于发丝的朱红中线闪烁血光。周德乐瞧在眼中，又听闻金粟芯方才之言，不禁怒从心起，意欲再次效仿幽灵特工，遂取出玉锦笙所赠变形枪，大致对标一下方位，射出一枚灵能子弹。随即发生的一幕却着实令他目瞪口呆，那自带索敌功能，昔日可将汝阳黄河巨龙一击必杀的灵能子弹，如今却在金粟芯身前盈尺处稍作停顿，似有所感，而后绕其三匝，最终竟全然不知去向。随即便听金粟芯道：“还想暗算我？即便如此，也该换个法子，何必故技重施呢～”周德乐闻言，内心不禁微有悔意：“唉，一激动成功吸引仇恨，惹火烧身，这波翻大车了！”

周德乐心中堪堪吐槽完毕，却不妨金粟芯已现于身前，眼下自己似乎连驱使“包子”落荒而逃的机会都已失去，半空再次有金芒一闪，下一刻，却见周德乐安然无恙，金粟芯反是微微一惊，那根刺向周德乐的乌金钢刺，竟被“包子”的三瓣嘴紧紧含住，更为重要的是，原本那钢刺可在一定区域内伸缩自如，如今却再难收回。金粟芯震惊之余，忙将左手中那折叠的明黄色伞盖抛起，下一刻，只见此物在夜空自行展开，形成一面正六边形金盾，通体射出刺目强光，悬于天边，尤胜骄阳。几乎与此同时，金粟芯右臂一挥，陡然一阵暗金色的旋风凭空生成，覆盖五十米方圆区域，向着周德乐所在处急速压境，临近时，但听嗡鸣之声大振，仔细瞧来，该旋风竟由不计其数的暗金色蜜蜂组成，它们大如小儿之拳，闪烁着窗萤般的柠檬黄色冷光，密密层层遮蔽视野，在六边形金盾所射强光的鼓舞下，一个个仿若巢群被焚，齐齐向周德乐猛攻而来。此时周德乐脑中想起系统标志性的声音：“叮呜——危险系数激增，需紧急撤离。”话音方落，已连同周德乐一并不知去向。

金粟芯取回钢刺与金盾，长呼了一口气落回瑗和舰的甲板之上，愤声道：“可恶，一介只知暗算于人的鼠辈，竟需动用我如许灵能！”继而环顾四周，眼见玉锦笙负伤、玉锦芸受制，金妙萁唯唯诺诺，恍惚茫然。她哼了一声，忽见一辆五轮突火车喷射出一股灼烧的松油，起初为圆柱状，须臾扩散如一张火网，居高临下，朝向被偃甲兵所擒的玉锦芸席卷而来。

周德乐随“包子”闪现至一处高原地带，但此刻他无暇查阅地图了解具体位置，因为前方赫然有一高大而熟悉的身影，巴纳希斯与其所乘的皱面三角龙立于一台重炮突围者的残骸之旁，更有诸多清军呆立不动，目光中极度的惊惧使得他们此刻宛如木雕泥塑。巴纳希斯突然奔出数步，探出前爪，掐住一条马腿，轻而易举连根扯下，送至口边，如成人咀嚼大薯条般，两口吞咽殆尽。而后它略有不屑的扫视了一下那匹因剧痛与恐惧倒地抽搐的战马，以及那即使头盔滚落尘埃却依旧颤栗不止的士兵，而后张开狰狞巨口，评价道：“哺乳纲的赢弱与生俱来，否则便没有‘哺乳’的必要了，敏感易损的皮肤，呼吸系统的拙劣以及汗腺的运作使得锁水机能不过聊胜于无，视锥细胞的欠缺至使色彩辨识度不过笑话，三重削弱的龙族末裔便足以与一轮轮的哺乳类分庭抗礼六千万年，全新纪统治全球的霸主不过是主上的意思，你们却狂妄到对我族于地球仅存的血脉进行肆意屠杀、囚禁、无辜充当工具和祭品，即便遵循主上的意思，不与你们争夺地球的控制，但是——”说到此处，它转过身形，二次说出了那句：“死亡无关紧要，精华存世，即可永生！”与前番不同的是，此次它说出该“名言”后，追加了一声悠长且回荡多重回音的咆哮。

下一刻，只见三只咖啡色的大型掠食性恐龙自巴纳希斯所在的方位呈品字形奔走而来，它们乃是上游永川龙，亦作东方永川龙，侏罗纪时期我国川蜀地区最为强大的陆地掠食者，稍大于欧美知名的脆弱异特龙，眼下这三只头至尾全长均在10•5米上下，体重超过4吨，在其所属种群中无疑是巨型个体。随着它们的现身，此地一众清军胯下坐骑顷刻大乱，战马虽常年受训，然自身终不过食草之兽，直面大型掠食者时的畏惧与生俱来，昔日孟获即驱使虎豹冲散蜀汉大军，而今东方永川龙何其庞大，仅一只的吨位即可与二十头猛虎相抵，且高大凶异，最为精良的战马与之相较亦不过猛虎面前的獐鹿，更兼之彼时人马均不曾亲见此物，故而一时之间但听人喊马嘶，数百战马或四散奔逃或四蹄瘫软，颤抖不止，纵其主亦不能阻，反徒增伤亡无数，但灾厄远未停止，在一众战马仓惶逃窜之时，巴纳希斯手持飞蛇枪以四十五度锐角居高临下指向场中人马，随即只见那杆怪异长枪的端部蛇头大张，四散而逃的马匹顷刻便有半数为之一滞，随即颈部及背部均有状如狭长水滴的物质极速飞出，相互间串联成线，数息之间已被飞蛇枪尽数吸收，再观那些停滞的战马，却已然皮毛暗淡，骨瘦如柴，纷纷倒地不起，仿若身中奇毒，不过片刻，生机全无。

此时再观那三只“秽土转生”的上游永川龙，面向剩余部分四蹄瘫软的战马以及几无求生欲望的兵卒大肆屠戮，当然，相较于披坚持锐的清军，它们更钟意于膘肥体壮却又毫无还击之力的战马，故而它们此刻多将马上士兵踢飞，而后一口叼住马颈，噬咬的同时昂首甩击数次，战马须臾即死；亦或更为直接的咬下马首，顷刻将之终结。并且它们并不满足于单纯的捕食，而更像是蓄意杀戮，在马队之间不住奔走咆哮，将马匹一击毙命后，仅啃食一口血肉，便转而定位下一目标，它们身长三丈，更有巴纳希斯在旁护持，清军的反击与之而言如同搔痒，甚至尚未近身便已一命呜呼。一柱香后，此地已然血流成河形如炼狱，巴纳希斯忽的骑上那皮肤质地仿若钻石的三角龙，借其踏空而行，与半空中周德乐所乘的“包子”遥遥相对，随即开口道：“那一智人，我知道你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但你也该庆幸你所拥有的飞行器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属于主上的意志，所以始终不曾对你动手，将来也不会……”顿了一顿又道：“如今的你目睹了我对于他们的杀戮，是否有感到残酷——和恐惧？！”周德乐闻言，一则畏惧触怒对面怪物，二则先前剿匪时自己已有经验，只需离地足够高，则一切血腥场面观之皆如游戏，确然不足为惧，遂道：“我以为尚可。”“嗯——”巴纳希斯先是表示认可，而后道：“但是想必有人会感到残酷，你来自21世纪，一定了解那时的养鸡场如何，新生的鸡雏刚刚孵化，就会有相当一部分雄性被生生绞碎，余者，在40天内强行催熟，智力低下的它们却已懵懵懂懂的沦为产蛋出肉的奴隶，且刚刚产下一枚蛋，立时便遭机器窃取，终其一生也难与子嗣相见；北美旅鸽又如何？种群数量原有五十亿只的它们竟在数百年间被你们智人猎杀殆尽！我今日所为，与上述残忍行径相比，不过儿戏一般。”转而它又问道：“之前，你与那些蝼蚁们被我借时光之钟激活的【虚空矩阵】传送至石炭纪的欧洲，有什么感悟？”